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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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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冷冷刮在脸上,赫连真混沌的意识想着那玉棠夫人可要怎么办才好,可是眼下,求生的愿望高过一切,她没有本事救人,那份为他人着想的心意便显得奢侈,所以,她顾不了许多,哪怕,玉棠夫人是来救她的。

    五里,只要五里么?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般狼狈逃命过,这该死的蛊毒,同她血液里残留的药性相融合,便成了如今这般症状,发作得可真是时候,让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后面马蹄阵阵,大约是追兵在后,距离虽远,可她依稀能分辨出至少有几十号杀手。

    马匹带着两人不断的往黑夜里跑,即使不断挥鞭,那速度也因着两人的重量所拖累。

    簌簌几声,赫连真只听见噗嗤一声,利箭刺入的声音,拥着她的男人闷哼,并未叫喊,反而大力扬鞭,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起来。

    赫连真担忧的看向他,如水的眸子在夜光下泛着粼粼微波。

    “师父,我没事。”高尚咧嘴笑笑,“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

    密集的箭矢朝两人不断射了过来,她整个人被男人护在胸口,蓦地,男人重重的往前倾了一下,终于抑制不住,痛呼出声。

    赫连真揪住他的衣衫,微微用力,吃力的摇头。

    不过才跑出三里,她凄凉一笑,三里呵。

    明晃晃的箭矢不断从她身边擦过,她已经数不清身后的男人中了多少下,好恨,如今这番遭遇全是因着柳氏!

    马儿嘶鸣,男人勒住缰绳突然改道,窜进了密林,树枝刮伤她的肌肤,她不予理会,只是一下一下感受热血滴落在她脸颊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血,是谁的血,那么多……

    奔至断崖边,两人弃马,高尚艰难的抱起她往独木桥走。

    木桥摇晃,年久失修,高尚却顾不得,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对面,砍断连接两山的木桥,如此,才能确保他师父的安全。

    全身裂开般,已经疼得麻木,他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赫连真搂住他的脖子,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终于,两人踏在了地面上。

    几乎要瘫痪,两人正喘气,追兵已至,踏上了木桥。

    高尚不敢耽搁,抡起佩刀吃力砍断木桥。

    赫连真撑起身子,目光对上男人的背影,瞬间变得模糊,她想哭,可除了不断落下的热泪冲散面上的血迹外,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木桥应声而断,两人暂时安全,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无虞。

    危机已过,高尚再也支撑不住,以刀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他看到赫连真担忧的目光,想要扬唇一笑,却是万般艰难。

    怎么了,她为何在流泪?

    他蹙眉,想要奔过去,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师父——”

    赫连真哭着摇头,拼尽力气撑着身子蹒跚移了过去,将将至高尚面前,便软了腿,跌坐在地。

    她的手颤抖的伸过去,想要替他拔下满背的箭矢,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师父,我没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更难受,疼得厉害。”垂着的手抬慢慢抬起来,摸索到她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脸,温柔的替她拭去不断溢出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能够如此亲密的接触到她,他可真是高兴,日日夜夜的梦里,这般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遍,一朝得偿所愿,似乎满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眉头狠狠一皱,呕出一大滩血迹,沾染在赫连真胸口。

    他慌了起来,她一向最爱干净,他竟然……,忙歉意道:“师父,对不起,我…我……”

    忐忑了一番,却是悲伤道,“师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赫连真对上他悲伤乃至绝望的双眼,张了张口。

    她的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可她的唇瓣却被自己咬破,凝固了血迹,显得红艳艳,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有些难为情结巴问,“师父,我…我能吻…吻一吻你么,只一下,就一下。”

    赫连真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人脸放大,她的唇便被男人吻住,不同于李墨的强势与深刻,高尚的吻很轻,很柔,像是羽毛擦过心间,这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吻,可是她却觉着比那情人间的亲吻缠绵缱绻更来得珍贵。

    “师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高尚拥着她,在她耳畔不断的重复,似乎想要借此诉说他那满腔来不及告诉她的爱意。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脖颈,男人不再开口,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高尚。”

    她唤他,双手绕上了他的腰间,闭上了眼,泪水便顺着眼睑滑落在鬓间,明明方才还说着爱她,可他的温度缘何不断的流逝,一定很冷罢,她复又抱紧了些,恨不得重新捂热他的身体才好。

    ***

    当李墨带兵寻来,已是拂晓。

    他皱眉,不悦的望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一干侍卫讶异的望向德行有失的小太后,心下各自思量,不敢妄言。

    “还不将太后带过来。”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同李玄跟来的阿凝忙上前,想扶起赫连真,可赫连真却将那具冰凉的尸体抱得死紧,阿凝不敢用强,害怕伤着她,她一身血衣,狼狈不堪,必定是伤到哪儿了,越发添了担忧。

    “小姐,你放手啊,小姐。”

    “母后……”李玄对着这诡异的场景也惊讶极了,想劝一劝赫连真,可他发现,不管他和阿凝在旁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赫连真连睫毛都不会眨一下,若不是呼吸还在,他几乎要以为她化为了一尊石像。

    李墨心下一突,虽然不知道事情如何发展为这般惨烈,但他憋了一晚的气无处发泄,又见赫连真一身狼狈不说不动,又是担忧又是愤恨,再也没有耐心,几步上前,大力的将她给拽了起来。

    他力道极大,赫连真吃痛,被他给捞了起来。

    当看清楚男人的脸,她想也不想便抡起手臂狠狠的扇了男人一巴掌。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散了黑压压的云层,曙光开始乍现,也打蒙了一干侍卫。

    他们的皇上挨了打,这千百年来,哪朝帝王能被如此扇了耳光?一时纷纷低头,恨不得消失才好。

    男人的脸色铁青,眸光狠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时,也吓坏了李玄同阿凝。

    “小姐!”

    一声惊呼,方才还动手打人的赫连真已经失去意识倒了下去,而男人及时接住了她。

    ***

    赫连真醒来的时候,失了一会儿神,她望着头顶的百鸟朝凤帐顶,有一瞬间的迷茫。

    突然掀开锦被,赤着脚就往外跑。

    “娘娘,你醒啦!”青禾正打了水,准备替赫连真擦拭身子,却惊异的发现她跑了出来。

    “他呢,他在哪里?”

    “谁?”水盆被撞翻,湿了青禾一身,她一头雾水,不晓得自家主子如此紧张何人。

    赫连真有些失望的推开她,向殿外跑去。

    小夏子奉了旨意过来探望,将将进了凤章宫大门,便瞧见那位不好惹的主子衣衫不整的奔了过来,他赶紧拦住她,紧张道:“哎呦,祖宗,您昏睡了三天,这才刚好,您是要做什么呢,可别折腾奴才们了。”

    可不就是折腾,通常这位惹恼了万岁爷,遭殃的全是他们做奴才的,如今的皇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高尚在哪里,你们将他扔哪儿了!”

    她的声带还未完全复原,嗓音嘶哑,这还是第一次,小夏子觉着这位真是难堪得紧,不过瞧着她几乎要将他碎成七八段的眼神儿,他颤了颤,不敢再逾距,回道:“您说的是那乱贼?皇上恩典,允了他葬身之地,已经埋了。”

    “我问他在哪儿!”她耐心尽失,掐上小夏子的脖子,厉声问。

    “在…在城郊绿柳坡。”

    赫连真甩开他,掠过众人,直奔城门而去。

    小夏子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暗道不好,对着身后的宫人们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禀告万岁爷,不长眼的东西,太后娘娘若是再有个什么差池,你我都得掉脑袋!”

    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有些后怕的缩了缩,方才那位可是动真格儿了,哪像往常般只是唬唬他,瞧她那急得上火的模样,他统共没有瞧过几次,今儿个还是为着个乱臣贼子,不怪万岁爷自打回来之后便面色沉沉,听说那日太后非但抱着那人不撒手,还扇了他主子一耳光,绿帽子都戴得明晃晃的了,能忍下去才怪!只是不晓得,这二位,又要怎么个闹腾法儿,好容易苦尽甘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