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枫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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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麟望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江面。“一定要在这里?”

    慕无欢点点头。“这里没有别人的耳目。”故意挑在这江心泊舟,慕无欢便是不想他与慕容麟之间的谈话落到第三个的耳中,毕竟他们接下来要聊的话题,有太多太多不能被人听到的秘密。

    这倒是句实话!慕容麟打量了一下四周,用力呼了口气。“好吧,那就请吧!”

    慕无欢微微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那……”需不需要我助你渡江?

    慕无欢本来想这样问的,可他话还没说完,慕容麟便脚尖一点,如海上的鸥鸟一般飞身朝小舟掠去。慕无欢微微一愣,而后也赶紧施展轻功,踏着水面急速跟上了慕容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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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零零地停泊在江心的船舶,其实是艘废弃的画舫,只是隐匿在黑夜之中,又只有一枚灯笼的光亮,远远望去,看得并不真切。画舫内精致的雕花,昭示着它曾经的辉煌,而斑驳的油漆,则传达着它年代的久远。

    宽敞的船舱之内,并不像慕容麟猜想的那样只有一盏小灯,反而灯火通明。只是船舱两边的窗户都用了厚厚的黑布层层包裹,极好地阻断了灯火外泄。

    船舱之内,油漆剥落的小桌上,果真如慕无欢所说的那般,已经摆上了酒菜。精致的菜肴,奢华的酒杯,华丽的软垫与这陨落的画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带着那么几分格格不入的突兀。

    率先踏进船舱的慕容麟望着那一桌子酒菜,微微皱起了眉。这样奢华的酒菜摆在豪华的龙舟上才相得益彰吧!

    紧随着慕容麟上船的,慕无欢随手弹灭了船头那盏用来给慕容麟引路的灯笼,这才躬身跨进了船舱。

    “暗帝大人请坐!”见慕容麟站着不动,慕无欢侧手示意慕容麟入座。

    慕容麟转身望了一眼慕无欢,在软垫上落座。慕无欢对慕容麟对面的位置坐下,伸手为他斟了一杯酒。“暗帝大人请用!”

    慕容麟并不着急饮酒,反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慕无欢。眼前的慕无欢一身玄色劲装打扮,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佩剑,再无其他坠物。身高七尺,身形精瘦,看起来并不像寻常武人那样强壮结实。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慕无欢的五官虽也算得上出众,不过许是肤色黝黑的关系,并不能让人有一眼惊艳的感觉。至少他这样的形象,绝不符合大众女子审美的眼光。少了那么些翩翩公子的优雅气质。单从相貌来看,丰神俊朗的慕容麟甩了慕无欢不知多少条街。

    慕容麟暗暗有些得意,不管这慕无欢与司徒君璞到底什么关系,不过司徒君璞十分在意男子容貌,慕无欢长成这样,想必是入不了司徒君璞的眼的。

    慕容麟打量慕无欢的同时,慕无欢也在观察着戴着标志性的鹰眼面具的慕容麟。不过与慕容麟的关注点不同,慕无欢在意的并非慕容麟的长相,而是他的鞋子。虽是踏水而来,这慕容麟的长靴上却依旧干燥整洁,并无留下丝毫水渍。

    见慕无欢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慕容麟内心疑窦丛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慕无欢奇奇怪怪的。

    “慕大当家莫不是看上本座的鞋子了吗?要不要本座脱下来送与你呢?”慕容麟抬了抬脚尖,略带嘲讽道。

    慕容麟今日所穿的长靴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奢华到了极点。与慕无欢脚上那双毫不起眼的黑色布靴不同,慕容麟脚上的白鹿皮靴上用金线银线勾勒出了简约的海浪花纹,靴子两侧镶有红蓝宝石做为点缀。

    慕无欢将视线从慕容麟的鞋子上挪开,落到了慕容麟的脸上,一脸平静地拒绝。“多谢暗帝大人的好意,你这鞋子与我不配。”

    这样一双华贵的长靴,配上慕容麟身上一袭质地精良,优雅飘逸的杏白色长袍是相得益彰,美轮美奂的,可若是与慕无欢那一身色泽暗沉的粗布玄衣摆到一起,那可整一个不伦不类了。

    慕无欢本是这样的意思,可这话落到慕容麟耳中却成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不配?慕容麟眼眸一眯,从他的胆识,武功,到穿着打扮,慕无欢无一不在嘲讽他!慕容麟忍了许久的火气,终于腾地一声爆了。

    “说的是,青峰寨这样名扬四海,寻常东西可不是配不上慕大当家这样高贵的身份的!”慕容麟冷笑不已。

    慕容麟又生气了!慕无欢一愣,随后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暗帝大人,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是这句话,慕容麟有些火大,从见面到现在,慕无欢反复来反复去就这一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几个意思?慕无欢约他来就是为了拉仇恨吗?

    “慕大当家这意思是说本座听不懂人话吗?”慕容麟眼若寒星,眸光冷凝。慕无欢的狂妄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青峰寨在这江湖上有头有脸不假,可与他们罗刹门相比却还是差了老大一截的。可慕无欢竟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可见这青峰寨的嚣张程度了。原本青峰寨与罗刹门井水不犯河水,因着司徒君璞的关系才扯到了一起。

    青峰寨助纣为虐,算计司徒君璞一事,固然让慕容麟生气,可还不至于要闹到明立为敌的地步,可现在,慕无欢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却让慕容麟不得不盘算着灭了青峰寨以泄心头之火。

    面对慕容麟的怒气,慕无欢的反应是垂下眼眸,冲慕容麟作了一揖,然后略带歉疚地开口。“暗帝大人,不是你听的有问题,是我嘴笨,不会说话,请见谅!”

    实际上,整个青峰寨上下都知道大当家慕无欢不善辞令,是个木讷寡言的人。然而慕无欢话少的时候,不过是个沉默的青年。可一旦多说几句话,却纯然成了四处得罪人的脾气。

    这不了解慕无欢的人,被他的直来直往,不懂言语技巧而气得怒火中烧那是常有的意思。即便是与他情同兄弟的风君飏,也是时常被慕无欢气得跳脚。

    就拿这一次司徒君璞的事来说,风君飏气得和慕无欢大打出手,事实上并不是如吟风打探到的消息那般,是为了维护青峰寨的名誉,而是慕无欢不肯解释他与司徒君璞之间的关系,也不肯解释不让动司徒君璞的原因。

    就只有那么硬邦邦的一句,谁也不许再动她。究其缘由,慕无欢就紧闭双唇一语不发。风君飏实在气不过便顶了慕无欢一句,说司徒君璞早就是破鞋一只,哪里还值得慕无欢操心。就是这一句话,彻底惹毛了慕无欢,他这才狠手反击,一掌将风君飏从半空击落到了地面。

    风君飏接了陷害司徒君璞的委托,将她送进花满楼,慕无欢虽然震惊和痛心,却并没有怪罪风君飏的意思。可是风君飏诋毁司徒君璞,慕无欢则受不了,完全受不了。即便司徒君璞清白被毁是事实,可从风君飏口中听到破鞋二字,还是令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暗帝大人,我只是奇怪。你水上漂的功夫如此了得,先前怎么还会为了担心弄湿了鞋而不肯渡江,所以这才多看了几眼你的鞋子。除此之外,我并无其他意思,还请你多包涵。”慕无欢知道是自己不会说话的脾气得罪到了慕容麟,这才小心措辞解释了一句。

    竟是因为嘴笨?慕容麟凝眸望着一脸坦然真诚的慕无欢,又望了一眼干燥整洁的靴子。“你怎么知道我不肯渡江是不想弄湿鞋?”

    慕无欢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这让慕容麟有些惊异,也暗暗起了防备。倒是看不出来眼前一脸呆滞的慕无欢,洞察力十足。

    “我知道罗刹门的实力,也知道你的底细。区区枫江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除了怕湿鞋,我猜不到别的原因。”慕无欢坦言相告。

    一句我知道你的底细,顿时让慕容麟戒备了起来。“我有什么底细?”

    这青峰寨果然本事了得,连这点都能查到。慕无欢眨了眨眼睛,平静地望着慕容麟。“你是千羽国的太子殿下。”

    慕容麟面色一凌,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身份极其隐秘,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识破过他的身份。也是,一般人谁会将冷酷无情的罗刹暗帝和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浪荡太子联系到一起呢?

    “那么你呢?你的底细是什么?”慕容麟冷声反问。

    慕无欢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慕容麟当然知道慕无欢不会说,这慕无欢嘴笨是一个,总不代表他脑子也笨吧!有谁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底细抖到别人面前?不过慕无欢不说,不代表慕容麟就不知道。他罗刹暗帝想到了解一个人,还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情。

    “慕大当家……哦不,或者本座是不是应该叫你白欢呢?”慕容麟噙着浅笑,深深地望着慕无欢。白欢,慕无欢,这小子取名字还真是不走心啊!

    白欢,无欢,这样两个寓意相同的名字摆到一起,恐怕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会怀疑这是同一个人吧!不过这小子的生活到底是有多黑暗,没有欢乐,空欢喜,啧啧……

    对于慕容麟查出他是白欢的事,慕无欢并无露出多么惊讶的神色,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都可以,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暗帝大人喜欢叫哪个就叫哪个!”

    慕无欢并没有否认他就是白欢的事。白欢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他在司徒君璞面前暂用一下而已的。慕容麟与司徒君璞走得那么近,他会从司徒家听到白欢这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你倒是大方!”慕容麟冷哼一声。“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名字,本座是不是还可以叫你另一个名字呢?”

    白欢可以是化名,那么慕无欢也极有可能是化名!没有哪个爹娘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无欢吧,到底孩儿呱呱坠地的时候,想必天下所有父母都是期盼他能一生无忧,快乐永随的!

    听到慕容麟这句话,慕无欢想来平静无波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情绪的波动。他的另一个名字,也被慕容麟查到了吗?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慕无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警觉地望着慕容麟,有些僵硬地开口。“暗帝大人叫来听听!”若慕容麟当真查出了他的身份,那么……慕无欢暗暗握住了剑柄。

    慕容麟察觉到了慕无欢的紧张,也注意到了他握剑的动作,不由得暗笑一声。看来这慕无欢还真是假名一个!其实说慕无欢有另一个名字,这不过是他的试探而已,可显然地,慕无欢果然还有另一个不能为人知道的身份!

    “不妥不妥,慕大当家身份尊赫,本座又岂能直呼其名呢!”慕容麟轻笑着推脱一声,不着痕迹地转移了重心。“不过,既然君儿叫你白欢,那本座就妇唱夫随,也唤你一声白欢可好?”

    一声亲昵的君儿,一句暗昧的妇唱夫随,让慕无欢的眼眸陡然一沉。慕无欢虽然不善交际,可脑子却是十分灵活的,从慕容麟的反应中,慕无欢已经可以断定慕容麟并未查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既然如此,慕无欢也不再傻乎乎地追究此事,而是如慕容麟所愿,将话题定格在了司徒君璞身上。

    “暗帝大人与司徒大小姐关系匪浅。”慕无欢平板地叙述到。

    慕容麟咧嘴笑笑,大方地点头承认,意有所指地回答。“相濡以沫,亲密无间!”

    听到这话,慕无欢的心头一沉,呼吸也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毁她清白的果然是你!”

    什么叫毁她清白?这话慕容麟可不爱听。

    “慕大当家此言差矣,司徒小姐同本座分明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慕容麟回答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至少在地宫的时候,司徒君璞确实对他热情似火,契合无比。

    慕无欢有些怒,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有火苗熊熊燃起。“慕容麟,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说什么两情相悦,根本就是鬼话连篇。司徒君璞的心思,慕无欢比谁都了解,她心系萧璟宸,为了他甚至甘愿牺牲自己,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跟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慕容麟情投意合起来。

    慕无欢的情绪失控了,慕容麟却是冷静了下来。“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慕大当家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呢?”慕容麟迎着慕无欢怒气冲冲的眼眸,平静地反问。他想对司徒君璞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将她捧在掌心好好爱护。

    “胡说八道!”慕无欢怒喝一声。什么他的人,司徒君璞分明是屡岚国未来的太子妃,是萧璟泓的未婚妻!

    “慕大当家哪只耳朵听到本座胡说八道了?”慕容麟悠哉哉地喝了一口酒,暗暗赞叹一声,好酒!琼浆玉露,慕无欢这酒不比屡岚皇宫的差。

    “天下人都知道大小姐是屡岚国未来的太子妃,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慕无欢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又如何?”慕容麟闻言失笑,“慕大当家难道是要本座做一个对司徒小姐不负责任的人吗?还是慕大当家你以为萧璟泓会娶一个不贞的太子妃?”

    慕无欢的呼吸一滞,眼里的火苗突然就熄了。司徒君璞与慕容麟纠缠不清,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慕无欢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回到了先前平静木讷的脸。

    “慕容太子,我知道你与萧太子有过节。可大小姐是无辜的,请你不要牵累她。否则……”慕无欢下意识地再次握住腰边的佩剑,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

    否则?慕容麟冷笑不已,“否则怎么样?否则你就用你那把剑杀了我吗?”慕无欢握剑的动作,慕容麟看得明明白白。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大小姐。”慕无欢没有否认,认真地回答。

    慕容麟闻言忍不住有些想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接近司徒君璞是为了跟萧璟泓作对呢?明明人人都在伤害司徒君璞,明明他才是真正的护花使者,可偏偏在世人眼中,他竟成了辣手摧花的坏蛋了。

    萧璟宸如是,慕无欢如是,这两个自认为对司徒君璞维护有加却明明在深深伤害她的男人,竟然还有脸振振有词地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叫嚣不已,真是……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慕容麟先是扶额轻笑,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转变成了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见慕容麟笑不可遏,慕无欢的眉心打成了死结。他说了什么笑话吗?

    慕容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脸嘲讽地望着慕无欢。“害君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到底是谁?慕大当家难道当真不知道吗?”

    接委托的是青峰寨,将司徒君璞送进花满楼的也是青峰寨,慕无欢真想为司徒君璞讨回公道,就算不找幕后凶手算账,也该先将青峰寨一干涉事人员统统收拾一遍才对。

    慕无欢眸子一闪,顿时沉郁了不少。他知道慕容麟是在指青峰寨接受委托掳劫司徒君璞的事。可这件事上,他却没有立场去责备风君飏,风君飏一心为青峰寨谋利,他接下司徒君璞的委托也完全是符合青峰寨做事的原则的。

    “君飏他,不知我与大小姐的渊源。”慕无欢艰涩地开口,为风君飏辩解到。

    慕无欢的坦诚倒是有些出乎慕容麟的意料,虽然相处不久,不过慕容麟已然明白过来了,慕无欢这个当家老大不管事的真正原因。慕无欢心直嘴笨,说话容易得罪人,又不会耍心机,要是由这样的人来当领导者,那青峰寨老早就可以关门大吉了,怎么还可能做到今日这样如日中天的地步。

    慕容麟轻轻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什么?慕无欢有些脑子打结,不解地望着慕容麟。

    “所以,你与我的君儿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呢?”慕容麟侧身靠近了慕无欢,直勾勾地盯着他。慕无欢和司徒君璞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瓜葛,能让风君飏得知之后冒着砸招牌的风险而拒绝一桩大买卖呢?

    慕容麟探究的眼神,莫名让慕无欢的心跳了跳。一句充满占有欲的我的君儿,让慕无欢的心情十分糟糕。

    “请恕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慕无欢捏着拳头,语气生硬地警告到。“慕容太子,你毁司徒小姐清白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从今往后,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

    哟,瞧这话说的!慕容麟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慕无欢。“慕大当家这是何必呢?难道就非得要将本宫逼成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吗?”

    “别再去招惹她了!”慕无欢没有理会慕容麟,只是再次冷声开口。

    “这样的美酒,本宫本以为能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看来咱们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呀!”慕容麟感概一声,顾自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告辞了!”

    慕容麟说着转身要走,却被慕无欢伸手拦住。“离她远一点。你只有答应了,我才能放你走!”

    “我若不答应呢?你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慕容麟注意到慕无欢不停地在抚摸腰间的佩剑,不知死活地开口挑衅到。他倒要看看慕无欢对司徒君璞的心意有多深,他倒要看看这个慕无欢到底有多么不将他这个罗刹暗帝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不敢吗?”慕无欢冷哼一声,突然拔出剑架到了慕容麟的脖子上,再次冷声警告到。“离她远一点,不然我杀了你!”

    慕无欢手中的剑与慕无欢的穿着一般低调,剑柄和剑鞘上均无坠物,光洁的剑刃上也毫无花纹雕饰。乍一看,像是很不起眼的寻常青铜剑,可从它刃如秋霜,色泽如玉的模样来看,显然是柄削铁如泥,斩金截玉的好剑!尤其是宝剑出鞘时那一道闪耀的流光,更是让人不容忽视。

    果然够嚣张!慕容麟面不改色地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寒光闪闪的宝剑,而这一眼,顿时让慕容麟寒了眼眸。

    “这剑为什么会在你手上?”慕容麟没有理会慕无欢的威胁,反而沉声问到。

    别人或许认不得这剑,可慕容麟却是一眼认出这把剑是天下第一剑庄龙泉山庄的镇庄之宝,龙旭剑。龙泉山庄是有名的剑庄,铸剑之术举世无双,天下名剑大多出自于龙泉山庄。其中最有名的一把剑,便是慕无欢手中这把龙旭剑。

    龙旭剑是名剑大师龙隽老先生最得意的作品,是龙隽老先生花了毕生的心血精铸而成的,也是他亲手铸的最后一把剑。龙旭剑开锋当日,天下豪杰纷纷慕名而来,上门求剑,皆被龙隽老先生婉言谢绝了。龙隽老先生说,铸此剑只为毕生追求。之后这龙旭剑便被妥善保存,供奉在了龙泉山庄之内。

    为什么这样珍贵的宝剑,竟然会沦为慕无欢的随身配饰?慕容麟眼眸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手牢牢握住了慕无欢的手腕。“说!为什么这剑在你这里?”

    好快的身手!慕无欢眼里飞快闪过一道惊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这是我的剑,自然在我手上。”

    慕容麟冷笑一声,“你的剑?你是在承认你便是盗走龙旭剑的江洋大盗吗?”

    听到龙旭剑三个字,慕无欢再难掩饰惊讶之色。“这是龙旭剑?你……怎么知道这是龙旭剑?”

    慕容麟当然知道龙旭剑。龙泉山庄虽是天下第一剑庄,可是却是隶属于千羽国的。龙泉山庄在千羽国的名气十足,与千羽国皇室的往来也不少。龙泉山庄除了是天下闻名的剑庄,还是十分有名的避暑胜地。每年夏暑的时候,千羽国皇室都会受邀去龙泉山庄避暑。

    十岁之前的慕容麟,每年盛夏都会跟着慕容宇德去龙泉山庄度假,每次去了慕容麟都会缠着要看一看举世闻名的龙旭剑。龙泉山庄的老庄主龙隽先生偏爱慕容麟,对他的请求从不拒绝,别说只是欣赏龙旭剑了,龙隽老先生还曾破例收慕容麟为徒,并亲自教他使用龙旭剑。

    慕容麟十岁生辰那年,那时还曾开玩笑地跟龙隽老先生说过,等他年满二十的时候,请龙隽老先生将龙旭剑当成生辰礼物送给自己。龙隽老先生也是哈哈大笑着爽快地应了下来。当时将慕容麟捧在手心的慕容宇德还曾打趣说龙隽老先生许下这样厚重的生辰礼物,那他这个当皇帝的是不是只有将皇位拱手相赠才能够格了。

    慕容麟至今记得,龙隽老先生当时的回答。龙隽老先生说,“太子殿下尊贵无双,值得皇上最深的疼爱,值得天下最宝贵的礼物。”

    然而,慕容麟终究没能在二十岁生辰的时候,等到龙隽老先生亲手赠送的龙旭剑。而龙隽先生也没能活到慕容麟二十岁生辰的时候。

    正因为龙隽老先生这句对慕容麟的偏爱之言,在慕容麟失了圣心之后,便成了龙隽老先生自掘坟墓的利器,成了点燃龙泉山庄灾难的导火索。

    慕容麟的十岁生辰宴过后没多久,慕容宇德便带着慕容麟和慕容奕前往千羽国参加了萧璟泓的太子册封国宴。那一场国宴改变了慕容麟的命运,让他从云端跌进了泥潭。

    失了圣心的慕容麟终日落落寡欢,让龙隽老先生心疼不已,为此龙隽老先生还当庭呵斥过慕容宇德是非不分,被妖邪蒙了眼睛,惹得龙颜大怒。

    慕容麟十岁生辰那天,龙隽在慕容宇德面前说过的那句话,本来就在慕容宇德心中扎了刺。慕容宇德彼时虽然疼爱慕容麟,可要他在如日中天的壮年时分将皇位拱手让给慕容麟,这多少是令慕容宇德心中有疙瘩的。现在这龙隽为了慕容麟还这样大肆顶撞谩骂自己,慕容宇德一怒之下便用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将龙隽打进了天牢。

    慕容麟求情无果,结果一代名剑大师龙隽老先生竟生生含冤受屈病死在天牢之中。龙隽老先生意外过世之后,龙泉山庄一度陷入混乱之中,老先生的几个儿子为夺庄主之位,手足相残,而对龙旭剑虎视眈眈的剑客们也趁乱群攻龙泉山庄。

    最终闻名天下的龙泉山庄毁于一旦,而举世闻名的龙旭剑也在混乱之中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慕容麟一直在暗中打探龙旭剑的下落,可一直毫无下落,谁能想到,这赫赫有名的龙旭剑竟会被在慕无欢手中,被他装进一只与龙旭剑的高贵的身份极不般配的破旧剑鞘之中,并且随身佩戴,招摇过市。

    “说!龙旭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慕容麟的神色有些激动,伸手便要去夺慕无欢手中的龙旭剑。慕无欢一惊,赶紧闪过。二人在船舱之内,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

    慕容麟和慕无欢的功夫不相上下,然而手中有剑的慕无欢到底比两手空空的慕容麟多了几分优势。慕容麟被击落在地的时候,慕无欢也是险险才稳住了身子。一场恶战下来,二人体力皆有大损。

    “慕容太子,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是我的剑,请恕我不能相让!”慕无欢牢牢将龙旭剑护在怀里,气喘吁吁地望着跌坐在甲板上的慕容麟。

    “为什么它会在你这里?”慕容麟咳嗽了一声,固执地问到。他中了慕无欢一掌,现在胸口闷闷地直发疼。

    慕无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依旧是那一句古板的说辞。“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慕容麟轻嘲一声,不能告诉他,他当然知道慕无欢不会告诉他。慕无欢的身手慕容麟已经领教过了,要继续恶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想到司徒君璞和即将到来的宫宴,慕容麟扶着窗栏站了起来。

    慕无欢不说,他便自己查!这龙旭剑是龙隽老先生的遗物,无论如何,慕容麟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今日多谢慕大当家的款待了,本宫告辞了!他日,本宫一定设宴款待,还望慕大当家赏脸!”慕容麟忍着怒气,扔下这一句后,也不等慕无欢回话,便转身踏出船舱,飞快地朝岸边掠去。

    待慕无欢追上甲板的时候,茫茫黑夜之中,早已没有了慕容麟的身影。慕无欢惆怅地握着龙旭剑在甲板上发怔,关于龙旭剑的传闻,慕无欢是听说过的。可是他还真是从来不知道,他手中这其貌不扬的宝剑竟会是天下剑客人人想要的龙旭剑。

    这把剑跟在慕无欢身边已经十余年了,可是他带着这把龙旭剑行走江湖七八年,却从未有人认出过他手中这把剑的身份,连慕无欢自己也不知道,他娘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竟会是龙旭剑!

    刚刚慕容麟说,盗走龙旭剑的江洋大盗……难道他的娘亲竟会是那样的人吗?慕无欢握着龙旭剑的右手陡然一紧,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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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麟抵达司徒将军府的时候,四更已过,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夜的安宁笼罩了整个司徒将军府,司徒府内静悄悄地一片,身着白色华服的慕容麟翩若惊鸿,悄然无息地朝司徒君璞的汀兰苑掠去。

    软榻上的司徒君璞正阖着眼眸睡得香甜,白天里跟着司徒老夫人去青莲庵和戏凤楼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又聆听了半宿司徒老夫人的悉声教诲,司徒君璞多少也有些疲累。

    慕容麟静静地立在司徒君璞面前站了一会儿,望着司徒君璞安详的睡颜,美好的侧脸,慕容麟怜爱地勾起了嘴角,忍不住蹲下身子隔空抚摸着司徒君璞精致的五官。

    原本慕容麟是想跟司徒君璞谈谈即将到来的宫宴的,可是与慕无欢的会面耽搁了一些时间,龙旭剑的意外出现又多少让慕容麟的心情受到了影响,眼下慕容麟也没有了逗弄司徒君璞的心思,便也不想再吵醒她。

    慕容麟凝视了司徒君璞一段时间,而后默默起身,执起放在窗台前的雕花小桌上的笔墨纸砚,铿锵有力地写下几个大字,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翻窗而出。

    慕容麟前脚刚一出门,软榻上的司徒君璞便蓦地睁开了眼睛,机警地翻身下榻,飞快地抄起窗台上的纸条,敏捷地朝着慕容麟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身白衣的慕容麟在黑夜之中格外显眼,司徒君璞没有费太多心神便寻见了慕容麟的身影,悄悄地尾随着他飞檐走壁。

    司徒君璞在慕容麟刚一踏进她的房间时便惊醒了,多年来的盗宝经验,早就让司徒君璞练就了眼观四方,耳听八面的本领。

    司徒君璞装睡不醒,本是想看看这个假面男想干些什么的,她还暗暗准备着若是这个假面男再敢对她毛手毛脚的话,她就给他一点苦头吃吃。可谁知道这个假面男这一次却格外君子,连碰都没碰到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了,只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

    想到纸条上的内容,司徒君璞有一丝晃神。绝色双娇,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就是司徒君璞这一刹那的恍惚,原本跑在她前面的白色身影突然跃入树林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司徒君璞低咒一声,赶紧收回心思,加快速度也跃进了小树林中。天色渐明渐暗的时分,月亮早已隐退,少了月光的陪衬,黑漆漆的小树林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黝黑且阴森。

    司徒君璞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溜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慕容麟,不由得有些恼火地踢了一脚身边的小树泄愤。“臭男人!千万别让姑奶奶抓到你,不然姑奶奶一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哟,哪个不怕死的,惹得我们司徒小姐这样生气呀?”司徒君璞的低咒声未落,慕容麟懒洋洋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紧接着就有一只结实的手臂从背后揽住了司徒君璞柔软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