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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车站离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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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辛宛若与韩小离之间,姜南泽是站在小离一边的。

    “我不清楚十一哥为什么会娶辛宛若,但是我清楚他心里一定有你。”

    “从前有我,可现在不是从前,将来就更无法保证,人心是会变的。”

    姜南泽长叹一声,他第一次词穷,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去劝一个人。

    十一哥在娶辛宛若这件事情上,真的是辜负了韩小离。

    男人与女人的思维不同,十一哥或许以为无妨,他娶辛宛若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将韩小离远远推开。

    眼下的问题已不是他能够解决,姜南泽说:“等你病好之后我就会走。”

    小离道:“你在火车站不是有熟人么,你今天就去买火车票,能买到今天的车票你就今天走,能买到明天的你就明天走。我吃饱饭后就有力气,我会亲自看你上火车。”

    姜南泽道:“为什么一定这么急迫?即使不因为十一哥,我也是你的朋友。”

    小离直言:“因为我不要任何人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姜南泽于是懂了,理解她之后也不再坚持,与照顾她身体上的疾病相比,更重要的是为她保留自尊。

    姜南泽答应她:“好,我一会儿就去买车票,你的病还没有好,记得按时打针。”

    “你不必担心我,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就算到了世界末日,我也是存活到最后的那一个。等孩子满月之后,我会来这里等你,但是如果你出卖了我,做了叛徒,你也再不是我的朋友。”

    晚间的火车站,在顶灯的照射下,幽蓝一片。

    小离在离别的站台上,目送火车缓缓驶出。

    姜南泽坐在车内,道路两旁的建筑渐渐后退。

    小离已是转身要走,他透过蒙尘的车窗,遥望着幽蓝夜幕下她纤瘦的身影,在她蓦然回首的刹那,对上她明亮的双眸。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而来。

    四目相视,他的心里涌动着眷恋哀伤,别样的情绪在他体里沸腾翻滚,那一瞬,天地万物,寂静无声。

    然而隔着长距离,他的心情小离无法体会。

    她挥手,冲他笑,只是在送别一个普通的朋友。

    他也在笑,尽力的笑,他心里清楚她是巴不得他快些走,巴不得不要再见到他。

    第一次他没有躲避她的目光,第一次他迟迟不肯放开她的目光,可是火车渐行渐远,她明亮的双眸,也溶入了蓝色的夜幕。

    今次别离,不知何日才能再度重逢。

    即使重逢有日,她也是与十一哥团圆,又与他什么相关?

    想来想去,终究是造化弄人。

    车速抛却小离的身影,带着决绝的势头一往直前,然而人的感情若也能轻易割舍,世间也就少掉大半的苦楚。

    火车渐行渐远,战争却渐行渐近。

    十三号,北方开战了。

    战争是个蛮横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商量,就踹你家的门,吃你家的东西,打你家的娃,烧你家的房。

    敌人从小金岛攻来,由于两省保安司令任闵生采取不抵抗政策,使得日本军越过流河天险,如入无人之境。

    姜南泽坐的那辆火车被困在藏南山,敌人炸断铁轨,笨重的火车像是被抽了筋的龙,伏在断轨上寸步难行。

    凉州是十五号被攻城。

    任闵生在第一时间退向安全后方,但凉州仍有不放弃的爱*官坚决抵抗。

    敌军攻城时,西边的天烧成一片红海。

    往日繁华的街道上,挤来挤去满是逃命的人。

    大家乱逃乱撞,一会儿听说城东安全,就一股脑地涌向城东,一会儿听说城南安全,又转道赶往城南。

    炮声轰轰隆隆,道路两旁的建筑物熊熊燃烧,将西边的天空烧成一片残忍的明亮。

    明明是黑夜,却好似谁用箭将太阳射碎,因而所有的光芒,在一天之中爆发,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泡在滚烫的油中一般,赤红灼痛。

    有马车拉着几家人的行礼在街上前行,有时受到流火惊吓,就不受皮鞭的控制,左右蹿撞,造成一团撕心裂肺的混乱。

    因为没有听到太多消息,因为不相信敌人会在眨眼间打来,大多数人都与小离一般后知后觉。

    小离所住的一带,凌晨五点钟才被炮声惊醒。

    屋子内一阵天旋地转,头顶的吊灯摇晃不停,落下来的灰尘迷住她的眼睛,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发生地震。

    楼道里喧闹尖叫声似炸了锅,人们轰隆轰隆地往外跑,小离也来不及多想,披了一件衣服,也跟着往外跑。

    等她逃到楼外,明白是炮声不是雷声,那声音就可怖起来,一下一下,仿佛是谁拿剪刀剪她的是神经,时刻有致命的危险。

    惊恐之中,连小孩子都忘记哭泣,双臂搂紧母亲,眼神呆滞地看着奇怪的一切。

    劫后余生,几个男人在谈论。

    “是在哪里打起来的?”

    “看样子西边的车站。”

    “天呐!怎么这么快,城里的军队都是摆设吗?”

    “你听声音,打的正激烈。”

    “现在哪里是安全的?”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二宝娘,二宝娘,别愣在那里,快过来……”

    又是一阵紧密的炮弹响,是守城的军队与敌军在酣战。

    远处的一家橡胶厂被投入几颗炸弹,黑稠的浓烟团团上滚,然而所有人都在逃命,即使此时手中就拎着一桶水,也任由火焰张牙舞爪,无暇泼在烈火之上。

    小离看着乱成一团的世界,发不出任何声音。

    橡胶厂的火势借助夜间的风,由远及近地蔓延,比任何一场凶猛的瘟疫都来的可怕。它虽然依旧在看得见的远处发疯,但是很快它就会烧到自己眼前,烧掉那些红色的砖瓦、白色的高墙,烧掉那些青翠的树木、鲜艳的花朵,将一切一切的鲜活都化为灰烬。

    混乱之中,找孩子的找孩子,找娘的找娘,小离孤零零地站着,动荡不堪的世界里,仿佛仅有她一个人。

    她伸手摸肚子,庆幸她的孩子就装在肚子里,她活着他就活着,她不需要找。

    孩子没有问题,她又想起她的母亲,不,应该是苏太太。

    她单身一个人,危险也就小许多,可是苏家是一大家子人,这样残虐的战火,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小离赶到苏家的时候,苏家早就乱完。

    □□点钟的天空被炮弹的阴霾笼罩,苏家的大门敞开着,她没有在苏家见到苏太太、苏老爷,也没有见到苏恬和她的丈夫。

    整个苏家,她就抓到一个在厨房里粗使的厨娘。

    那个粗使的厨娘因为爱占便宜,拚着不要性命,也要搜罗够苏家的衣物碗盘等等。

    小离问厨娘:“老爷呢?太太呢?”

    那厨娘从前喊惯了小离小姐,一时间改不了口,仍然喊她小姐。

    她将手上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说:“小姐……太太她早走了。”

    小离急切道:“走去哪里?”

    “太太和小姐前些日子就随姑爷去了宁海。”

    “那老爷呢?”

    厨娘道:“老爷没去,许是在银行。”

    小离快速赶去银行。

    苏家的银行在城西,城西是整个凉州受难最惨烈、被炸死人最多的地方。

    所有城西的人都拼命往外逃,小离却想尽办法要挤进去。

    硝烟弥漫,血腥浓重,城西的街道上,人都是死去的人。

    小离走在街上,就仿佛走在恐怖片里的鬼城。那隆隆的炮火声,反而是她唯一能拿来壮胆,唯一能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的东西。

    银行大楼被空投的炮弹炸掉屋顶,里面还有七零八落的火。

    银行内部已经逃得没人,能留下来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

    “父亲,父亲。”

    她在空旷里的世界里喊,她几乎能被自己的声音吓到。

    她的脚踩在一片血肉模糊上,那仿佛是一条被炸飞的腿,她差点呕吐出来。

    她不敢多待,一气跑进办公室,办公室被炸掉阳台,站在边缘处,一伸手就是悬空的世界。

    父亲不在办公室,难道他逃了出去吗?

    因为经历过两次炮火的攻击,办公室里正簌簌地往下落尘土,茶几上有一个铁制的茶托,小离都落掉上面破碎的瓷片,摸出来举在头上,继续出去寻找。

    她走在走廊上的时候,突然脚腕被一扇门内横出的一只手抓住。

    她在惊叫声中认出抓住她的人是父亲的秘书。

    欧秘书用微弱的声音说:“救我……救……”

    小离忙扔下托盘去扶他,又问:“父亲在哪里?他逃走了吗?”

    欧秘书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在会议……”

    会议室没有说完,身子就僵硬地扑倒在地。

    小离惊得松开手,一会儿又去推他。

    “喂,喂,欧秘书,你醒醒,我……我拖不动你……你醒醒。”

    她大着胆子试他的颈间的脉搏,却是死透。

    就在几个小时内,她看到无数的人被炸死、被坍塌的房屋压死、被大火烧死,此时又有一个她熟悉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一边哭,一边捡起铁制的托盘,重新举在头顶,飞快地去找会议室。

    一楼的会议室,门被炸歪。小离从门缝中钻进去,苏老爷端坐在会议桌的下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