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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汉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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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节

    就这么一怔间,司马尚整个身子已如一个硕大的肥球。就地一滚,手上的配剑一展,直直地朝简飞扬的下路削去。剑气纵横,如果真被刺中了,他大腿铁定废了。幸亏刚才的力劈华山本就是虚招,并未真个发力,他刀势一收,右脚一点地面,疾退了三步,右手握刀守住了门户。

    他变招虽速,但司马尚并不打算真个放过他。身子一长,肥硕的身形像个巨球一般,再次朝他撞了过來。简飞扬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浑身一震,单刀一展,横在了胸前。正好架住了对方來势汹涌的一剑。司马尚的身体虽胖,但段位和简飞扬也是相差无几。这一下更是带上了前冲惯性之力。简飞扬只手单刀,如何抵挡得过。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倒似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他再次连退了三步。还不曾站稳,司马尚又是极快的一剑刺來。

    简飞扬暗道一声要命,实在沒想到这个胖乎乎的司马尚剑势如此激烈。按说快剑一般是瘦人才练的,只是在司马尚手里使出來,攻势如潮,就是比之那些江湖上所谓的宗师,也是不遑多让。他心头暗惊道:“这家伙藏得好深,如果真不是郭仪这小子把他逼急了,估计他是武者的事,恐怕到现在自己都蒙在鼓里。”

    眼看这一剑就要落实,司马尚狞笑道:“你给我去死吧。”简飞扬心知硬拼肯定不行。身形移动,再次退了一步。脚下顺势一错,已然横移两尺,对方这一剑带着尖锐的厉啸,从他面门前直刺而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大意,左掌疏忽探出,一掌朝对方的肩井上印了过去。这一掌疾如闪电,司马尚虽然段位不低,但耽于淫乐,那里还闪得开,被一掌印了个结实。闷哼了一声,连退好几个大步,嘴角已是流出血來。

    简飞扬心头一喜,正要有所动作,那知道身后突的一阵劲风袭來。这一下大为意外,他的精力全在司马尚身上,如何还躲避得开?慌乱之下,只得运劲于背部。只觉得背心一痛,一股滔天大力从后背直达胸口。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趁势一下扑倒在地,一个懒驴打滚,已然滚到了屋子另外一边。

    身子刚站稳,就听得于照彬的声音传來:“简将军,念咱们同僚一场的份上,你现在即刻放下武器,向司马都督认错。还有挽救的余地。”

    抬起头來,就见到于照彬已经走过去,扶住了司马尚。他心头却是暗暗感激,对方刚才如果真的用兵器,恐怕自己老早就身首异处了。他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笑道:“于将军,司马尚是那种人,你我都清楚。你又何苦在执迷下去?”话虽如此说,他心头却是苦笑不已,这话,和下午吴明对自己说的何其相似?只是现在,倒似掉了个个。

    司马尚厉声道:“还罗嗦什么?还不把这叛贼拿下。”于照彬脸现难色,最终还是在司马尚的喝声中拿起了武器,道:“简将军,如此得罪了。”话虽说着,手下可丝毫不慢,手上的长枪一展,朝着他胸口一枪刺來。

    看來不拼命不行了,简飞扬猛地咬了咬牙,看准长枪來势,提起残余真气,一刀朝枪头封去。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他人已经飘了起來。于照彬怔了怔,显然也沒料到自己一枪有如此夸张的效果。

    简飞扬身在空中,哈哈笑了起來:“多谢于将军相送。”人已如一只大鸟,“砰”的一声撞开了窗户,落到了外面。

    外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他们在室内打得天昏地暗,这些个侍女自然也听了个清楚明白。此时正尖叫着四处奔逃。好在出去不比來时,远方南汉营地亮如白昼,朝着夜空的那抹光亮朝外直冲就是了。现在司马尚的命令尚未传达,偶尔遇见一两个亲兵,也是奇怪的看了简飞扬一眼,并未真个阻挡于他。

    出了都督府,才刚跨上战马,里面就响起了阵阵呐喊声:“抓住逆贼简飞扬,都督有令,杀光城内所有起哄的反贼。”于照彬更是一马放先,提着把长枪从里面冲了出來,嘴里大喊道:“简飞扬,给我站住。”

    “我要真站住才是得失心疯了。”简飞扬嘀咕了一句。一夹马腹,马顿时长嘶了一声,朝着暗处一头冲去。后方,隐约传來司马尚气急败坏的大喊:“杀,杀光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不留,于照彬,即刻集合所有人,镇压叛乱。”

    广阳城内已是一片混乱,无数幸存的城民从屋里跑了出來,听着城外此起彼伏的《葬歌》,也跟着哭着,喊着。他心头一颤,如果真让司马尚那五千亲兵一阵狂杀,恐怕广阳过了今晚。就沒几个活人了。心下一急,更加顾不得自身伤势,右手把配刀放于马臀后,手起刀落,在其屁股上捅了一刀,那马吃痛,顿时惨叫了一声,奋起周身余力卖命狂奔起來。

    等他赶到西面城墙时,远方,已经响起了阵阵惨叫声。他翻身下了马,周吉迎了上來,见他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惊道:“队长,你怎么了。”

    简飞扬顾不得解释,喘着气道:“你马上去城头油盆点燃松明,然后大开城门。同时吹号召集所有兄弟,结枪阵抵御司马尚的卫队进攻。务必在南汉军队到來之前,守住整个城门。”

    周吉又不是傻子,看简飞扬的样子,再听他说出的话。顿时明白了大概。他从胸口摸出号角,鼓着腮帮子就吹了起來。在号角声中,守在城头的士兵纷纷朝下面涌了下來。然后在周吉的大声呵斥声中,开始结成枪阵……

    等简飞扬拖着一身的伤痕爬到城头上时,上面的火盆已然点了起來。在“隆隆”声中,南汉围攻一年未果的广阳城门缓缓打开了。

    城门刚一打开,对面随即响起了一阵欢呼,黑暗中,无数人举起了火把,抬着简易的导轨车朝这边冲了过來。这些人个个身手敏捷,周身黑衣。当先一人高声道:“简兄少安毋躁,吴明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定不会让你等吃亏。”

    他心下一惊,全身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城头上。抬头看了看夜空,将圆未圆的明月,已经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在一片朦胧中,远方的南汉营地突地大开,无数士兵举着火把呐喊着,潮水一般地朝广阳涌了过來。他脸上顿时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个吴明,有你的。

    ※※※

    广阳城破的三天后。

    优露特从鸽子身上取出了前线探子发出來的最新消息,细细的眉头皱了起來。他叹了口气,将上面的纸条取出了,然后站了起來,朝一间高大的房子走了过去。

    这里是热内国师府的后院,帕莫莉自从担任南蛮国师后,就宣布改掉原李姓,恢复南蛮国姓。帕卜里还专门为自己的国师姑姑修建了热内第三座汉白玉建筑,,国师府。只是帕莫莉喜静,严令所有人沒事不要前來扰她清修。这国师府看起來巍峨高大,但平时却是冷冷清清,少有人來。

    优露特做为帕莫莉的亲传弟子,自然不在这种限制之列。他走到那间高大的圆顶建筑旁边,低声道:“师傅。”里面顿时传來一道中性的声音:“进來吧。”

    尽管知道师傅不一定能看见,他仍然必恭必敬的行了一个礼,才低着头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很是简陋,正中摆着一个蒲团,上面坐着一个满头青丝的女子,这女子的面目即使在大白天,也是模糊不清,更看不清具体年龄。在她旁边,一盘檀香正冒着缭缭轻烟,几如一根铁丝。他眉头略不可察的皱了皱,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每次清修,总爱点上檀香,而檀香却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喜欢南蛮的各类香料,那才是正宗的南蛮香味,比这个汉人的檀香闻起來舒服得多。

    帕莫莉指着旁边的另外一个蒲团,示意他坐下,淡淡地道:“说吧,今天到來又有何事?”

    优露特却整了整衣衫,走到帕莫莉面前行了一礼道:“师傅,我想问你一个问題,为什么你急急把我召回热内,当时和汉人其实只是两败俱伤。如果重整旗鼓,肯定能够打败南汉的援军的,广阳也不可能丢了。”

    “广阳丢了么?”帕莫莉突然蹦出一声小女孩般的声音。

    优露特却是见怪不怪,知道自己师傅只要情绪稍有波动,嗓音必会大变。他再此行了一礼道:“是的。”

    帕莫莉的又恢复了那个中性的声音,淡淡地道:“这么快广阳就易主了,我倒是有点好奇呢,你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优露特道:“是。”当下简要的把广阳城破的经过向帕莫莉复述了一遍。帕莫莉静静地听他讲完,喃喃道:“吴明小子果真是厉害,如此发展下去,倒是有点意思。”

    优露特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唉,这吴明的运气真是好得逆天,感觉所有的好运气都被他占完了。”

    “你错了。”帕莫莉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阿特,你要记得,一个真正的帅才。他所做的一切都须时刻为战争服务。所以,他可以不去计较一些个人鸡毛蒜皮的得失。而赢得其他人的真心拥戴。吴明小子的运气和人缘不是凭空得來的,是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换來的。这也是我们时常说的谦和大度,统御有方,你明白么?”

    “是么?”看优露特仍有点茫然,帕莫莉继续道:“阿特,你现在在军事方面的能力,就算是大元帅希烈都是赞不绝口,所以以后要注意的,就是个人性格的培养,在军纪允许的范围内,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要和属下计较一小地方的得失。这样,才能得到部下的真心拥戴。”

    优露特想了想,问道:“这些,难道是酒师伯教给他的?”尽管他们都知道酒道士其实应该算他们师祖,但所有人在帕莫莉面前都不约而同叫酒道士为师伯。提到酒道士,帕莫莉又变成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尖声道:“那老东西整天除了酒和他的大道理,怎么会知道这些。这只是吴明小子的性格使然而已,不过,这种性格也是有缺陷的……”说到这里,大概是情绪激动,这个南蛮的大国师竟然捂住了嘴,咳嗽了起來。

    她的话里有几分惧意,但又隐约有点期待。只是优露特面色大变,注意力全在帕莫莉的掌心上了,那里能听出她话里的别样意味。随着咳嗽声,帕莫莉如玉一般的纤手中竟然出现了一点嫣红。那是一点血迹。他有点惶恐地道:“师傅,你怎么了?”

    帕莫莉直直的立在蒲团上,纤细的身子却是铁铸一般动也不动。她缓缓道:“阿特,枯木好歹也是个宗师,就算阳寿将尽,真要拼起命來,可也不是好玩的事。他这次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想和我同归于尽,就是想为波斯争取时间。”

    尽管看见师傅好好的坐在面前,优露特仍是心头发寒,他急急道:“师傅,你沒事吧。”如果帕莫莉真有个三长两短,南蛮人的立国之路就成了无根之萍,凭借现在南蛮的国力,只能算个笑话了。

    帕莫莉摆了摆手,缓缓道:“放心,肯定死不了,但几年之内,必须好好静养,不能再同宗师发生大战了,他枯木比我更惨,恐怕现在真的成了一截枯木吧。”说到这里,她又恢复了小女孩一般的声音,顽皮地笑了起來。

    优露特却是眉头大皱,低声道:“如此说來,波斯还可能在近段时间发动东征,否则,枯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忙了?”

    帕莫莉声音恢复了中性,满是激赏:“说得不错,我正是担心这点,所以才让南汉占了广阳,这样和谈起來才有余地,否则现在南汉就算不想再战,但迫于民心舆论压力,也不得不南下,到时候咱们两线做战,形势堪虑。”

    “可是。”优露特仍是大为不甘:“那岂不是我们以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帕莫莉叹了口气,站了起來,眼睛却望向了北方。她淡淡地道:“阿特,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出现第五个明面上的宗师之前,我们和整个东汉,是敌人,但同时也是盟友。万事不可做得太绝,你明白了么?”

    优露特想了想,心头渐渐了然,低下头道:“弟子知道了。”

    反间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