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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里魔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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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巴比伦堡的时候,书薇终于回复了一些力气。她便对梅伊说,“请放我下来吧。”

    学院路早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越往西北,街区越偏僻。不过这样的天气里,再繁华的街道上也都没有什么行人。

    连续几个小时的暴雨之后,降雨量已明显超出了这座城市排水系统所能承担的水平,街道上到处都是积水。梅伊便把书薇放在路边的高台上。巴比伦堡的矮墙外,藤本蔷薇爬满了铁艺的栅栏,原本是最动人的花开时节,花瓣却尽数凋零在暴雨中,狼藉的碾在尘土里。

    书薇不由透过透明的魔法伞望向天空,呢喃道,“再不停,恐怕就要成灾了吧。”

    梅伊没有接话。他微微皱着眉头,精致俊美的面容里带着难得一见的压迫感,不悦几乎就写在表情上。但书薇并没有看他,她似乎在思考、权衡着什么,在深思熟虑做出决定之前,她显然在回避着同梅伊正面冲突。不但没有急于指责梅伊,反而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人之间表面上的和睦,宛若粉饰太平一般。

    梅伊感到焦虑。

    书薇自然而然——也或者欲盖弥彰的向着巴比伦堡的大门前进时。梅伊没有急着跟上去。

    书薇走出几步才意识到梅伊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带着小小的、在此刻看来过于无辜和平静的疑惑望过来时,梅伊在她开口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抵在一旁的矮墙上。蔷薇的花枝攀过矮墙之上的黑铁护栏,雨水顺着绿叶的边缘滴落在她肩头。

    书薇下意识的望了望梅伊抵在墙上的手臂——那手臂拦住了她逃走的路。

    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湿漉漉的壁咚。

    梅伊半垂着睫毛凝望着书薇。晦暗的天空之下,那双金色的瞳子越发的清晰和精致。睫毛的暗影落下去,宛若鸦羽遮蔽了阳光,那目光也是湿润和阴郁的,明明没有言语,却又仿佛饱含了万千情谊。仿佛将书薇囚禁在了他的眼睛里。

    书薇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冰冷的暴雨中,人的皮肤都冷得发脆,可他的呼吸却是灼热的。那气息沾上她的耳尖,微微的刺痛。

    并不需要很敏锐的直觉,也能读出此刻的气氛。

    这本质上是个很撩动人的定式,由梅伊这样美貌又危险的魔王来做,又带了些刺激的浪漫。但书薇能感受到的只有压抑和紧绷。

    她很清楚此刻她同梅伊之间的平静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但她本意不是如此——她只是还没有想明白。

    理智和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他今天的行为冷酷又粗暴,说视人命为草芥也毫不为过,至于破坏贵重公共财物什么的那反而只是很微末的问题了。她应当告诉他是非对错,让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梅伊是个魔王,也正是梅伊今天的行为令书薇意识到了一个兰汀曾经提醒过她,但她忽视良久的问题——梅伊对人类压根就没有同情心。他看待人类大概就像人类看待非洲大草原上的羚羊、斑马,也许他会主动去保护人类,免得人类灭亡,但适度的猎杀完全不会妨碍他的初衷。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在他眼中也许是有价值的,可当样本具体到每一个人时,他却完全不会在意“它”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有怎样的意义,该受到怎样的尊重。人类细腻、复杂的精神世界,每一个人的珍贵和无可替代……他完全不明白。

    书薇想要将这些教给他,因为她也是个人类,可梅伊能爱她、珍惜她——按照常规的逻辑来解读,她成为例外未必因为她身上有独一无二的特质。就像小王子遇到了小狐狸,小王子种植他的玫瑰花,她之所以是那个例外,仅仅因为他们相遇了。

    既然如此,梅伊是有能力去爱的,他能明白她想要教给他的那些事。

    可是对于危险的直觉和仿若深埋在记忆的坟墓里的潜意识阻止了她。她依旧未能记起一千年前的悲剧,可是她知道当初必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那时的教训阻止了她自以为是的认知,阻止她去教导梅伊“仁慈”和“尊重”的意图。

    ……会发生很糟糕的事,那直觉如此告诉她。浮光掠影的记忆里似乎有谁在痛苦又冰冷的控诉,“你只是想将我改造成人类罢了,你无法去爱一个魔鬼。可我就是一个魔鬼,残酷、自私、贪得无厌……”

    书薇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废话吗,又不是脑残圣母反社会,谁会爱一个残酷自私贪得无厌的魔鬼啊。

    可那声音里的痛苦又让她不能不设想——对魔鬼而言,哪怕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此丑陋,也依旧希望对方能爱上真实的自己吧。

    书薇:可恶果然是魔鬼的逻辑!知道自己丑就更该自觉纠正,从善如流啊!什么“真实的自己”都tm是屁话,社会都从奴隶制进化到共和制了,人都从尿床流鼻涕长大到亭亭玉立了,就不信你从残酷自私改良为善良坚强,就变得不是“真实的自己”了!不过就是给自己的贪婪和懒惰找借口罢了!

    但是谁叫恶人有额外的豁免权……书薇不希望梅伊像记忆中那个声音一样,也委屈的反弹起来,她就只能循序渐进,思考到底说到那一步,能让梅伊听进去,并且不会暴走屠屏。

    我们说过,书薇是个学酥。高分低能,情商平庸。她和魔鬼打交道还少,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处处雷点的理念冲突。

    所以她决定仔细的思考,等理顺了、想周全了,再开始处置今天的事。

    但梅伊显然没有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书薇以为梅伊想要同她接吻。而梅伊也确实几乎就要俯下身来亲吻她,但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垂着睫毛,目光里说不清是焦躁多些还是委屈多一些。书薇被他这么看着,一时竟有些难言的难过。

    无法相互理解——她从这局面中解读出来的,是这样的困境。

    “你生气了。”梅伊这么说。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柔软。但莫名的书薇就感到危险——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梅伊在她面前的模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伪装。但这一次她却能感受到伪装之下那些暗潮汹涌的情绪。

    如果真的无法突破这样的困境,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梅伊会采取很偏激、自我的手段——也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他身上不经意间泄漏出的阴郁和压抑着的冲动令书薇寒毛倒竖。脑中仿佛有什么一直在给她拉警报,提醒她她此刻的处境,敦促她立刻寻求突破借以自保。

    书薇能感到自己内心也焦躁起来,偏偏危机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书薇能承受这样的压力。但作为学酥她其实也有自己的缺点——关键时刻掉链子。每到这种干系重大,甚至能决定自己一生运图的重要场合,她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勉力支撑不肯屈服的同时,几乎毫无疑问的会掉链子。只要是重要的突发状况,不管是机遇还是危机,也不管她采取的是看起来多么稳妥的策略,最后导向的结果几乎都毫无疑问是一败涂地。

    书薇:可恶难道这就是运势的差距!她已经付出99%的努力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她那1%的灵感啊!唯有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想搞砸啊……好吧其实每一次她都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搞砸的。

    “不,我没有生气。”书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说不是生气,而是……”

    梅伊吻住了她的嘴唇。

    书薇:混蛋让我说完啊!

    在书薇少年的时候她曾在少女漫画里学到一个词,那个词叫“以吻封缄”。虽然就书薇的语文素养而言这个词简直生拼硬凑堪称言情专用的装逼范本,但毫无疑问的,作为一个少女向读物的忠实爱好者,这个词确实让她心跳激动过。

    ……确切的说,在她自己遭遇这个词的模本示范之前,它还依旧能让她起来。

    但亲身经历和看小说漫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的法式深吻。刨除可能会被屏蔽的描述,书薇能感受到的还有深深的不安和想要证明什么一般的焦躁。

    ——梅伊害怕听到她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他心底隐藏着对她浓重的不信任感。所以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让她闭嘴,并且汲取抚慰和安全感。换言之,他关闭了同书薇沟通的路,如她所一直担忧的那样,将她当成了自己占有的人形手办。

    如果梅伊用其余的方法来表达他的渴望和不安,书薇会仔细的去听去权衡。但在目下的情况下,她却无法抗拒心底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惧。愤怒是因为梅伊曾说过‘只要你说,我就改’,可事实上他甚至不给她机会开口。而恐惧来源于直觉。她能感觉到梅伊在渐渐的失控。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所顾虑的话,那么在压制住书薇的反抗——或者说在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微弱到甚至不会被他察觉的挣扎——轻易的品尝到自己想要的滋味之后,他心底的欲|望毫无疑问的苏醒了。

    他想要得到更多。

    这一千年里并非只有忏悔和惩罚,还有压抑已久的,始终无法被填补、越来越疯狂的渴望。

    无数的记忆涌入脑中,书薇头痛的几乎要炸裂了——她无法分辨记忆具体是什么样的,但恐惧感已如暴雨般注入她心里。

    ‘不想再一次被那样对待。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一次落进他手里。’

    当然于此同时,她心底也始终有与此对抗的理智——她二十四年的人生是完整的,也许一千年前那个人真的是她,但那毫无疑问是另一段与她此生不相干涉的人生。她不愿被“另一个人”的记忆夺走自己的理智,她必须得以自主的意愿处置此刻的现实。

    就算此刻她的感受确实同一千年前的记忆相重合了,那也一样。她会自己处理。

    书薇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她不愿意,她必须得让梅伊明白她不愿意。

    几乎就在她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意志传达给梅伊时,突兀的,加在她身上的压制消失了。梅伊松开了她。

    书薇已失了力气,几乎站立不稳。她压制着喘息狠狠的擦了擦嘴唇,戒备的望向梅伊。

    而梅伊仿佛恼羞成怒一般,再度伸出手来。但就在此刻他对上了书薇的目光。她面容潮红,容颜比平时更鲜嫩艳丽,但那双火一样烧着的黑眸子里,恼火、厌恶、恐惧……所有的情绪无疑都是针对他的。

    梅伊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脑中忽就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已退了一步。

    而后,在书薇开口之前,他打开了传送阵,迅速的从她面前逃离了。

    暴雨的声响再度灌入耳中。青灰石的矮墙上,藤本蔷薇的枝条爬满了铁艺栅栏,贴墙的人行道路延伸进暴雨中。四面都是清腥的雨水和草地的气味,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书薇扶着矮墙,缓缓的扣上在挣扎中被拽开的裙带,俯身捡起踢掉的小皮靴,一步一摇的走向巴比伦堡的大门。

    她的头顶上,那透明的魔法伞依旧张开着,一滴雨水也不曾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