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

一秒记住【乐文小说网 www.lewen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38

    手机铃音作响,陈念心里便是一悬,隐隐猜到是老陈来的电话。她马虎地裹上薄毯下床去拿丢在书房的手机。

    她单手支着书桌,腿有点软,强打起精神接了电话:“爸。”

    “我今天见过那个小男生了。”

    老陈说到此处就停下,陈念心想后头必然是不会有好消息的了。

    “爸,你说吧。”

    “男生跟她姓,姓梁。他和我说了很多,但我和他说得很清楚,你是不会去美国的。”

    “所以……都是真的?”

    那头的老陈一阵沉默,似乎在思忖该如何措辞。沉默在父女间流淌了足有半分钟,那端传来三个字“对不起”。

    “爸爸,你从没有对我不起。”陈念握着手机的手轻微颤抖,“离开家的人是她。”

    “小念,听我的话,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不管他来找你说什么,都不要听。你没有义务承受这些。”

    “我不会去,不想去,不愿意去。但是,怎么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那人是我妈妈啊。在这之前,我还能幻想,想她虽然抛下我,但也可能是个善良的人,她或许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陈念抬头,不停地眨眼想要摆脱那股子不断涌上来的酸涩,“我现在连借口都没办法替她找了啊……”

    “是我的错,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以前的事。你这么多年从来不提,我以为你长大了,也不再想了。”

    “对不起,爸,我要静一会。”陈念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她将手机按到桌上,双手撑着书桌,佝偻着身子,艰难地站着。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将她环住,坚实、有温度。他没说话,只是这样拥着她,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平缓、稳定。她不晓得他听到了多少,她亦不知道他是否捕捉了她的脆弱,她此刻全不在乎,她只在乎这具温暖的拥抱着她的身体。

    他们良久都没有交谈,他抱着她直到她情绪平复,她转过身,仰望着他,她睫毛上湿气未干,煽动着他的心。他复又将她紧搂如怀,手抚着她的背:“痛都是会过去的。”

    陈念头埋在他胸前,她闭上眼,她现在确实很痛。应该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疼痛。没有妈妈,这件她总装作没关系、不在意的事情实则是一道深入骨髓的伤口。在她强大的自我催眠下,这伤口表面上好像不存在,内里早已因暗不见光而化了脓,一旦揭开,惨不忍睹。

    “我一点都不痛,这根本不算什么。”她这样回答他。

    “承认也没什么。一点不影响你形象,人本来就是感情动物。”

    “披萨饼来了么?”

    “刚点外卖没几分钟。人只是是外卖,不是超人。”

    “我很饿。”

    江哲把手臂凑到她眼前,拍了拍,豪迈道:“吃吧!”

    陈念斜了他一眼,唇角不自觉弯起。

    吃了东西洗完澡,两人就钻被窝了。陈念脑子很乱,江哲从背后抱着她,她担心打扰他的睡意忍着不翻身。一直到后半夜,陈念实在睡不着,独自起床。

    她很少失眠。累了就该清空脑袋睡。人的潜意识异常强大,即使你平时感觉不到,但许多想不明白的事,睡一觉潜意识就会帮助你解决问题。只是这一次不一样,潜意识可能也觉得迷茫了吧。

    江哲夜半翻身,半梦半醒,探手去搂陈念,她那半边床是空的。他第一反应是她不会又掉下床去了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瞬间就清醒了,噌地从床上弹起来凑过去看地上,幸好,也是空的。他着实松了口气,她上次为敲到脑袋威胁要和他绝交的事他还记忆犹新。

    屋子里转了一圈,她在阳光房。单薄的一件长衫,修长的双腿交叠,没开灯,他只见到她的轮廓以及一边矮桌上隐约摆着的一杯酒。他迈步,坐到另一张躺椅上,他初觉她的另一种美,有一点忧郁,但依旧纯粹。

    她眺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出神,并没注意到他在。他也不打扰她,就这么在夜幕下凝视她的侧颜。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陈念游离在外的思绪回归身体,她探手摸索摆在手边的酒杯。

    扭头见一壮汉坐在不远处,吓得洒了手里的葡萄酒。她定神,开口:“你干嘛不出声。”

    “不想打扰你。”

    “没打扰我,倒是吓我个半死。”她抿了口葡萄酒,“怎么醒了?”

    “没你睡不安稳。”

    “你现在说起这些哄人的话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谢谢夸奖。”江哲倒不介意和她这么你来我往地贫下去,只是他还是担心她,“一个人喝闷酒不好。”

    “并不闷。”她拿起酒瓶,倾斜瓶身,丝滑的酒体顺势滚落下来,冲进杯子里绕着杯壁翻了个滚,在夜里这声音好听极了。

    “你知不知道安徒生写过一个童话故事,叫母亲的故事。”

    “我只知道卖女孩的小火柴。”

    “……好吧。”陈念单手支着头,“忘了你那个卖女孩的火柴,我们今天说这个母亲。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大概五年级吧,在学校图书馆看到的。故事说有这么一个贫穷的母亲,死神夺走了她唯一的孩子,她一路追到天边去追死神要回自己的孩子。她忍受暴风雪、献出自己的眼睛、把黑头发给看门的老太婆等等,总之牺牲了很多东西,就是为了从死神手里要回自己的孩子。她做了那么多,但最后见到死神后你猜她怎么做?”

    “照常理是把孩子要回来,然后来个大团圆结局。不过你这么问,应该就不是了。”

    “死神问她,你的孩子有可能受难,也有可能幸福,那么你是选择把孩子抱回去,还是让我带到一个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去呢?”

    “所以她选择了后者?”

    “嗯。”陈念点头,“我那个时候看不明白这个故事,后来还去看文章的赏析。他们说是因为这个母亲贫穷,觉得孩子回到身边也不能摆脱贫穷的命运,一辈子过得痛苦,不如去那个未知的地方。当然,解析说的是作者想要暗示劳苦人民没办法摆脱平穷的悲哀现实。”

    “那么多含义难怪我语文成绩不好。”

    “我也理解不了那么多,但有一点我忘不了,那就是这个母亲为了救这个小孩愿意做一切的事情。不只这个故事,所有故事里的母亲都这样,都伟大。现在看起来这种过份的自我牺牲值得商榷,小时候的我确深信母亲都是这样的。我就想,我的妈妈一定也想是安徒生童话里的妈妈一样,是为了我好,才离开我。总之,一定有一个理由。”

    “她或许真的有?”

    陈念挑起半边唇,仰头把杯中酒全数灌下,放下酒杯侧身面对着江哲:“我见到你妈妈的时候,我既害怕,又有点新奇。我害怕她不喜欢我,通常我没这种担心,我不需要别人的肯定,我知道我的优缺,可我特别希望得到她的肯定。她太像我脑海里的那个妈妈,笑起来很好看,说话亲和,会和我拉家常。”

    她说到此处,稍稍停顿,江哲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她颔首,翻过手心同他十指相扣。

    “她第一次带我去逛街,很自然地挽着我的手。她拉着我看衣服的时候我其实在看橱窗里我们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妈妈更好。她让我知道,原来有一个妈妈,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我很感激伯母,很庆幸能遇到你们,真的。你们让我觉得没有妈妈一点都不遗憾。我有个爱我的父亲,又有了你们,对我来说足够了,完美了。”陈念轻笑,“可怎么说的呢,老天爷从来都不喜欢完美的东西。完美是不平衡的。”

    江哲捏了捏她的手:“老天爷也不会不给你生路,直面问题,咬着牙,再高的山头都能翻过去。”

    “你倒是看出来我想逃避了啊……我也并不是个多勇敢的人,不是一直爸爸眼里或者别人以为的乖乖女。江哲,你要知道脑子好使的人发起傻来,会更疯狂。”

    陈念松开他的手,走出房间,不消片刻手里拿着他的烟和打火机回来。

    “你要做什么?”她说疯狂现在又拿着打火机,他不由提高警觉。

    陈念定是有些喝高了,站着揉他的头顶:“别怕,我不会烧了你。你家也不会因为点火星子而没有氧气。”语罢,她从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擦开打火机,火苗照着她的唇忽明忽暗,她熟练地点上烟关上打火机,接着一缕烟从她口中吹出,整个过程极其流畅。

    “陈念,你……”

    陈念将烟夹在指间,香烟顶端那一点红格外妖冶,让江哲觉得极不真实。

    “是不是不可置信?”陈念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坦然,“我很早就学会了。除了社交技能这点太复杂,任何东西,我只要看过很快就能学会,不会忘记。那时候真的只是猎奇,年级里有个古怪的学霸,他就是靠这个来提神,后来我们都去试,有时候还真有用。后来他突然休学了,结果传开来,是肺出了问题。他抽得太凶了,把肺整个弄坏了。我就也不再碰这个东西了,其实抽烟只是一个逃避的方式,一个给自己的借口。有他的例子,我才和你说,吸烟会的肺癌,不是随便说说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烟拿来!”江哲从她手中抢过那支燃了一半的烟,抽了一口,“陈念,我不信。”

    “我应该去开个大灯,好好欣赏你现在的表情。”陈念手搭在他肩上,随意道:“这事儿我爸不知道,苏桐不知道,徐路宇他们也不知道。是我的秘密,颠覆性的秘密。”

    江哲叼着烟半仰着头看站着的她,从唇齿间丢出一句:“我现在特想吻你。”

    陈念低眉:“那你在等什么呢?”

    江哲起身,一手将烟捻灭在矮桌上,一手托住她的后劲将她带向自己,低头将她吻住。苦涩的烟味在彼此唇间传递,像陈念说的,她什么都记得住,什么都学得快,接吻亦然。她学会了他或温柔或粗暴的手法,融会贯通反过来运用在他的身上。此时,她便是热情似火,一双细嫩的手在他的颈后、腰背游走,唇齿更是毫不想让,挑战着他的理智。

    他分开彼此,两个人都带着喘,近在咫尺地对视,他开口:“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次日,陈念到午后才醒来。她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入睡的,昨夜的记忆有些破碎,她只晓得自己在阳光房喝多了,江哲也在,他们聊天他们接吻。具体细节,她有些模糊,但也不执著弄明白。

    她洗漱完匆匆拿了餐桌上的面包就直奔路通,到公司问前台要前几天来蹲点的男生的电话。果不其然前台翻前几天的电话,翻到男生来的第一天留下的电话。陈念播过去,许久那端都没有人接听。她于是留了一条英文短信:约个时间,我要和你谈一谈。落款是陈念的拼音。

    陈念驱车回公寓,还在路上,男生的回电就来了。

    “是姐姐吗?”

    “我是陈念,但我不是你姐姐。如果你有空,半小时后咖啡馆见,地址我发给你,离路通不远。”

    “好的,我一定到!”

    挂了电话,陈年就把咖啡馆地址发过去,接着驱车前往。

    她在咖啡馆等了二十分钟,喝了半杯美式,脑袋里的思路越发清晰。同时想起来江哲昨夜里和她说的话:“直面问题,咬着牙,再高的山头都能翻过去。”真是话糙理不糙。

    “姐姐,很高兴你愿意见我。”男生出现在她眼前,陈念抬头,吐了一个字:“坐。”

    服务员适时上来,递上饮料单,问:“先生,请问您要喝什么?”

    “,please.”

    陈念趁着这个间隙打量了下他,格子衬衫、休闲裤配一双板鞋,头发用了发胶也吹成了个挺酷的造型,很符合年纪也很美式。只不过陈念觉得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同她并无太大关联。

    服务员拿着饮料单走后,陈念直切主题:“我今天约你来就说一件事。我不会去美国做配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