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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三月上巳烟雨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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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三月上巳烟雨蒙

    大周礼法,三月的上巳节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每年的这一天,上至天子王侯,下至庶民百姓,人人都穿上新制的春衫,倾城邀约而出,或到江河之滨嬉戏沐浴,或到深山幽谷采摘兰草,或到郊野陌上宴饮行乐,目的是祓除不祥,乞求健康。

    这天也是女儿节,情人节,未婚嫁的青年男女们踏哥做舞,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人,那些胆大的,更是约了情人去相会。

    这日是最受人欢迎的日子。

    这天惟娉一醒来,见窗外朦胧,还以为起早了,掀了窗帘一望,满眼细如牛毛的烟雨,窗边的西府海棠和桃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滴,那娇嫩的红色被雨润得娇艳欲滴。

    惟娉便有些担心,唤了潘紫进来,也顾不得先更衣梳头,就问:“要郊游的东西可准备好了?荠菜煮鸡蛋和蒿子粑粑也准备好了没?”

    潘紫笑道:“夫人的要求,当然都准备好了,伯爷还准备了挡雨的大帐蓬,说务必要夫人玩得尽兴。”

    碧欢和桃红带了小丫头子们捧着水壶巾帕等物来侍候惟娉梳洗。

    因想到今天会见到哥哥,惟娉便让碧欢给自己梳了妩媚的倭堕髻,正边梳头边谈着上巳节效外河边的踏歌会,身穿艾青色暗纹云锦圆领缺袴袍,腰扎青玉带的东方熠走进来。

    惟娉便笑着问他:“这妆扮可好?要插戴哪个钗才好?”

    东方熠见妻子穿了胭脂色绣白牡丹的抹胸,胭脂色的罗裙,葱白的腰带,郁金的襦衫,潘紫手里拿了艾绿织郁金色缠枝花的披袍和玉白银丝云纹的披帛站在一边,就知道她要穿那件艾绿色的大衫了。

    他走到妆台上,亲自挑了柄月白色镶八宝花的半月插梳,斜斜地插在乌黑泛着蓝光的髻前,又拿了同色的蝴蝶宝结压在脑后的发上,配着那水色的琉璃耳坠。微微晃动间便在清丽中多了妩媚风流。东方熠又把藏在袖中的海棠拿出来,插在惟娉鬓边,然后背了手看着妻子,含笑不语。

    惟娉见东方熠为她插戴完毕就不错眼地看她。便笑道:“好看吗?”

    东方熠见妻子隐有忧色,便想逗她一笑,故意一本正经地道:“好看,不过不若那鬓边的海棠好看。”

    惟娉一听,抬手摘下鬓边的海棠花。揉碎了那娇嫩的花瓣,轻轻丢在东方熠身上,气道:“那今晚让海棠陪你睡好了。”

    说完,也不理东方熠,由潘紫为她穿了披袍和帛纱,径自去向黎夫人请安。

    东方熠笑着跟上去,轻轻拉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气性这么大,当心女儿受你影响,生下来脾气大。”

    惟娉使劲抽自己的手。东方熠握得紧,哪里抽得出来?她便索性由东方熠握着。“拉着我做什么?还不摘那海棠去?让海棠给你生儿子。”

    正走到廊下的海棠前,东方熠便向海棠施礼,口中念念有词:“海棠仙子莫怪,内子胡言乱语,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惟娉道:“你的话才是童言。”可见东方熠向花行礼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撑不住笑了。“就会耍宝,也不知你那些手下若知道会怎么看?”

    东方熠重新拉了惟娉的手,得意道:“他们哪里看得到。他们眼里看到的本伯爷是威武的大将军。”

    夫妻二人一路说笑着到了黎夫人处。惟娉原本还为着东方夫人昨天的盛怒有些忧虑,被东方熠这一闹,竟是半点忧心都没了。见到黎夫人的时候便满面笑容地问好,像昨天的不愉快全没发生过。

    黎夫人见惟娉笑语如常。想起昨晚上的事来。

    晚膳后,她终于忍不住跟国公爷告了惟娉的状。谁知国公爷非但不恼这妖精,反道恼了她:“……那些话有别人说的,哪有你说的道理!你是做母亲的,那些无稽流言,你本该为媳妇做主。压下才对。你不但不压下,还自己来说!竟然连女儿也带上了!怕别人说国公府清白了,非要造些丑闻来传不成!”国公爷本来要留宿她处,说完这些后拂袖而去,到书房歇了一宿。

    今早见惟娉竟然笑语盈盈,跟没事人一样。心里便又气又委屈。都是这妖精惹的祸,害得全家不宁,却自己躲清静!害得国公爷跟自己生气。

    黎夫人心里有气,可国公爷的吩咐尤在耳衅,也不好发做,只是阴了脸吩咐道:“碧云跟你们一道去。照顾好你们的妹妹,出了半点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惟娉和东方熠对视一眼,都想黎夫人不是禁了碧云的足,怎么这么快放出来了?

    正猜着,盛妆打扮的碧云来了。

    在黎夫人这里用过早膳,惟娉和碧云登上去了家族徽纹标志、只是青纬遮障的乌头车,东方熠,乌鸦和候五,并一干护卫都骑了马,惟娉和碧云上了一辆车。碧云的贴身侍女茶香和竹韵与潘紫碧欢坐了另一辆车,虽共有二十几人,就国公府的地位来说也是轻装简从,一般的富人也就是仗势了,并不显眼。

    “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碧云一上车,就这样问。语气一如往日那般平淡。

    她和惟娉坐了同一辆车,

    惟娉看了看碧云,碧云头上戴着帷帽,长长的透明纱遮在脸上,看不出她悲喜。“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你都不跟我说话。”碧云说。

    惟娉这才想起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和哥哥见面的事,就冷落了碧云,倒是让她多想了。原来她这表面清冷的小姑,内心却是这般敏感脆弱。便笑道:“我在想你的婚事呢。母亲其实说的也对。太上皇若驾崩,国丧期一年倒也罢了,若国丧期三年,岂不是要耽误了妹妹?”

    碧云默默无语,半天才道:“……若不争取一下就嫁别人,我终是不甘。”

    惟娉听她语气也是含着忧郁和无望的,便想碧云也知道,无论靳泽的家世如何,靳泽本人的意思却不知道,争取一下,成功了,知道他心里也有她,就算不能嫁与他,心中也有安慰,即使失败,也不会给自己懊悔的理由。

    这样也好,对靳泽死了心,才会有新的开始。

    惟娉便不多说。

    由四匹骏马拉的车驾很快出了城。

    邺城南门外,有山横亘,一条清溪从遥远的大山上流下来,流到邺城的山下,已经汇成了一条大江。

    大佛寺就堤抱水绕的,建在山下。今日是庙会的正日子,虽烟雨漫天,游人却兴致不减,反倒因这烟雨增加了别样的情趣。

    惟娉把车帘掀开,用雕雀木钩挂上,坐在车里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了。

    但见近处路两边桃李争艳斗芳菲,茑藏花间,双双啼鸣。远远的,一堤细柳嫩翠欲滴,半片山坡上杏花正盛。

    惟娉便雀跃道:“那烦心事以后再想,如今可要玩个尽兴才好。”

    碧云便把帷帽摘了,想了想,道:“听昭华说圣上今日一早要到大佛寺进头柱香,为太上皇祈福,不知这时结束了没有。”

    惟娉道:“早应该结束了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走。”

    碧云眼底便闪过一丝希望和忐忑来。

    到了江边,东方熠特意选了一处靠近大佛寺的地方,挨着几棵杏花树,让人立了几个大油布篷子,在篷子里摆了带来的方桌和小杌子,这才请惟娉和碧云下车。

    潘紫和茶香等人早打了油纸伞在车下等着。

    潘紫一手撑着蜻蜓荷花的油纸伞,一手扶着惟娉下车,道:“夫人当心脚下滑,这草地淋了水,可滑得很。”

    惟娉笑道:“踏青踏青,不踏踏草地怎么叫踏青呢?”却不进篷子,也不怕草地湿了高头珍珠履,只往那草地上走。

    东方熠见了,走上前接过潘紫手里的伞,挽着妻子和她一起散步。

    碧云和婢女们往篷子里去烧茶摆果。

    草地上零零落落地支许多着油布篷子。可人们并不在那篷子里,一些女子穿着艳丽的春衫,撑着彩绘的油纸伞,满脸含笑地边观花赏柳,边慢慢走,她们轻绕在臂上的披帛在细雨中缓缓飞扬,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青年男子们也成帮成队地游玩观赏,可他们观赏的目标却是女子,一些未婚的男子们专找梳着少女发式的女子看,眼光大胆,神情坦然。

    惟娉偎在丈夫身上微微而笑,想今儿个可是法定的男女相看的日子,正该坦然大胆。

    正看得舒服,忽然一座大车疾驰着驶了过来。

    那大车由八匹骏马拉着,描花雕纹的华盖和梁柱,宽畅舒适的车厢。车里坐着几个穿着华服的男女,女子弹着琵琶,男子们高歌,一路欢声笑语。

    大车行到东方熠和惟娉身边停住了。车上一位男子伸头看下来,道:“哎呀!这不是东方兄和贤夫人吗?”

    东方熠笑着拱手道:“颉兄也来踏青?”

    雪肤碧眼的颉先生就大笑着向车里的人道:“遇上老朋友了。”

    车里就有人道:“颉先生的老朋友真多,这一路上可遇到了不少。”

    惟娉听这声音心里大恸,不由得抓紧了东方熠的胳膊,抬头向车里张望。

    这时正巧一阵轻风吹过,扬起了车上胡姬的障面白纱,只见白纱轻拂间几个男子模糊的身影,并看不清是谁。

    可那声音明明是哥哥在说话,惟娉万万不会听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