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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不能示人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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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宣纵马狂奔,他却不知心欲所往。似乎只要跑离校场,跑离皇城,无论跑到哪里都好。

    名为黑龙的骏马带着玄衣飘拂、黑发飞扬的卫宣,如一道黑风的龙卷风,跃过大路,卷过田野,向远处大山跑去。

    卫宣没注意到马跑的路线正是猎场的方向。猎场外围有一条大河,远远地,白亮亮的河水如一条发光的白练横在前方。

    卫宣认出这了条河,也知道河水深可没人,他却不想停,只想化成风狂卷而去。黑龙没得到主人的指示,也不敢停,四蹄如飞,踏水而奔,劲蹄溅起水花朵朵飞溅,落了卫宣一身一脸。

    河水渐深,黑龙不得不慢下来。被秋日凉意森森的水激着,又不耐慢下来的速度,卫宣不由得大怒:连一条河也敢挡他的路!

    他手握的巨剑自然而然地挥出,狂暴地去斩那片片水光,却是越斩越多。他更怒,索性靳住马,跳到水中狂力去斩那河,第一剑都劈出片片水光,像河体翻卷的伤口,却又剑过无痕,仿佛每一剑都落到了空处。

    卫宣气结,胸中一团炽热的怒气上涌,喉头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到水里,卫宣随即清醒了,他呆呆地看着河水,拄着巨剑慢慢半跪在水中。

    追来的侍卫们恰恰看到这一幕,大惊,纷纷下马就欲赶过去。

    卫宣跪在水中一动不动,沉声威喝:“别过来。”

    侍卫们立即一动不敢动,像一个个泥偶站在水中,愣愣地看着他们的皇帝。

    卫宣手拄着巨剑,低着头半跪在水里,看不到面容,只看到长发落到水中,随水流飘浮,身上的黑色龙纹箭袖袍的下摆也在水里随波逐流。高大健壮的身躯雕像般一动不动。水天一线间,气势凛然。又是地老天荒的寂寞孤孑。

    冷水浸到身上,凉了热血也凉了发热的头脑,卫宣冷静下来。这水不能阻挡我,亦可断。他想。只要让人搭桥截河,怎可挡他!又有何不可断!他是皇帝,手握无上权力,一声令下千万人前扑后继,为他战。为他死,为他血流成河;可攻城,可毁国,或建无尚伟业;可断流,可移山,只手可遮天……

    朕是皇帝,他无声地自语,朕是皇帝……

    可是,他竟然无法下手杀一个臣子。

    若杀了他,瞒得了众人。瞒不了她。她是如此聪慧,她定会恨他吧?恨也就罢了,只是,她会伤心吧,或许还会追随他而去……

    或许他值得她如此对待。

    他一直知道他追随自己不为权不为利,只为她。那时他被困京城,人单势孤,处处危机。他避过众人耳目,连身有奇术的骤夏都瞒过了,只身一人寅夜闯入他的书房。半句客气的话都没用,潇洒自如地抱拳施礼,干脆利落地说:“殿下,熠愿追随殿下左右。扶佐殿下登上皇位。”

    他密室献策:“殿下,势已危矣,请让熠暗中联络左金吾卫大将军盛超和景候庄威,攻其不备,大事可成。”

    射杀太子卫宏后,靳泽紧追不放。身形如电,操刀如鬼魅,几次欲夺他性命,又是他挥剑挡下靳泽……

    他单衣披发,提缰跃马,只身一人当街拦住自己的兄长,冒弟须从兄、尊兄的大不韪,与错马而过时,轻舒长臂,将其兄抓于马下……

    他富贵无所求,对权利无野心,所求的不过是为国尽忠,和与妻子安乐到老。也正因此,在内心深处,他敬重他,视他即是臣,亦是友。

    他平静地说:“臣服气。只请陛下好好照顾……我的妻儿。”

    剑指眉心之下,他平静潇洒依旧。

    他竟然无法下手!

    卫宣只觉得有一双大手扯着他两肩,将他撕开,他的心脏,他的身体从中硬生生分裂,痛疼难忍,止不住一口血喷进了河里。

    侍卫们远远见了,肝胆俱裂,齐齐在水中跪了一排,大呼:“陛下!”

    卫宣慢慢站起来,玄袍尽湿,裹在他健硕高大的身躯上,硬朗如铁中透出一点柔光。墨发沾水,贴在他刀削斧刻般的脸上,越显得那张俊郎的脸上苍白如雪。

    “传朕旨意。”卫宣看着面前的山河树木,沉声开口。“没有朕的亲笔谕旨,任何人不得动东方家。”

    侍卫齐声回应:“是!”抬头就见他们心中如神祇的皇帝直直地倒进河里,黑衣黑发沉没时,溅起白亮亮的水花一片。

    侍卫们大喊着跑过来,七手八脚捞起皇帝,试探鼻息,发现呼吸尚存。只是皇帝昏迷也是大事,侍卫长当机立断,命令道:“整队,回宫。”

    令刚发下,头上就挨了有力地一敲,一个人笑骂道:“糊涂东西!你们就这么抱着陛下回宫?成何体统?若要有心人瞧见了,岂不引起大乱?”

    侍卫队长回头一看,见是时刻都是笑模样的骤夏,忙赔笑,“将军您看怎么办就怎么办。”

    骤夏道:“马上找辆车,让陛下躺车里回宫,对外就说陛下练剑后兴致大起又去郊外狩猎,甚是劳累,方坐车回宫。”又语气转阴森,“圣上昏迷的事,谁敢向外透露半个字,当心你们的脑袋。”

    有侍卫应命而去。

    骤夏脱下自己的长袍,又要了侍卫的披风,让众侍卫解下披风围成一道帐幕,将皇帝围在其中。皇帝的湿衣应该换下,否则时间长了难保不受风寒,可卫宣即使昏迷着也威仪凛凛,骤夏随侍他多年,也不敢轻动,犹豫了半晌,骤夏一咬牙,面向卫宣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才跪着为卫宣换了衣服。

    那边侍卫也找来了车,骤夏在众侍卫协助下,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抬了卫宣上车,一行人才秘密地回宫。

    一到宫中,所有侍卫立即被关进一处偏殿,骤夏也不敢隐瞒,忙将皇帝昏迷的事密报皇后。

    皇后萧怡如第一个念头就是若让别人知晓皇帝昏迷,难保没有狼子野心的人趁机造乱,她立即决定封锁消息,然后才想到,秘密请来太医,为圣上诊治。

    太医还没到,皇后看着躺在榻的皇帝,心里一阵慌乱。皇帝登基才一年,太子尚未立,万一皇帝再也醒不过来,他们的嫡子臻儿才八岁,自己家族势力单弱,而其他皇亲中,皇帝的兄弟虽说均不成器,可还有昌王和靖王两个年轻又权重的皇叔在……扶弱子上位只怕不容易,越想越心慌,忙吩咐朱长侍:“摆架,去给太皇太后问安。”

    也等不及太医来,就急匆匆离了皇帝的寝殿,去太皇太后宫里,寻求对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