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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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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嫁鸡随鸡”,他们两人可是拴在一起的蚂蚱,只有六皇子飞黄腾达,她往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所以当南宫懿提出条件的时候,她虽然恨林玦,但也还是答应下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南宫懿用的是蛮力,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和凌墨两人为了保命,也只能点头答应。

    “戏也已经演完了,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多此一举,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傲姗见林玦低头沉默不说话,威胁道。

    “这不用你来教我。”

    林玦抬头,淡淡的说道。

    她不生气,只是感到莫名的难过。

    南宫懿对李傲姗的承诺,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能让这李傲姗和凌墨两人全都动心,也许承诺的内容是那个位子。他帮助凌墨坐上那个位子,而以此为交换,只需要李傲姗出面恢复她林玦的清白。

    这样做,值得吗?

    一点都不值得。

    但南宫懿还是去做了。

    就算林玦不去揣测,她也能明白昭阳帝的意思,其实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是留给南宫懿的吧?而他,却为了她,就十分轻易的放弃了原本即将就属于他的一切,放弃了所有……就为了她?

    生平第一次,林玦深刻的痛恨她自己的没用,她才是这世上,对南宫懿最没有用的存在。

    就在林玦满心痛苦的时候,皇帝的圣旨却来了,要她马上到养心殿面圣。

    当林玦到达的时候,昭阳帝已经等候在那里,养心殿空空荡荡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你知道朕为何宣你进来么?”

    一看到她,昭阳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林玦摇头。

    她当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宣她来这里。

    “南宫已经到林家提亲,你等下就直接出宫吧。婚期已定好,再留在宫中,便不成体统。”

    林玦点头。

    但心里却有些纳闷,难道昭阳帝宣她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个?这种事,直接让个小太监对她说一下就行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让她来面圣,然后亲口说呢?

    “你觉得南宫懿这个人如何?”

    昭阳帝又问。

    “他很好,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林玦脱口而出。

    “是,他是很好。”,昭阳帝顺着林玦的话往下说,“他不仅很好,还很优秀,无人能敌的武功,无以伦比的才干……”

    说到这里,昭阳帝的目光落在林玦的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但所有的这些,他身上的所有优点,都将在迎娶你的瞬间消失殆尽。他以后的日子,不过是将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陪着你虚度光阴罢了!”

    像是心中的某处被戳中,林玦整个人晃了一下。

    “还不止这些。”,昭阳帝继续看着她说道,“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这从他当年孤身从军就能看得出来。你确定他在常年陪着你无所事事的时候,不会感到厌倦,可机会从来都不会重复出现,就算到了那时候,他想要做点事情,也来不及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朕离开了这个位子,日后无论谁坐上去,就算他不争,但对方能放过他?你以为他俯首称臣就能保全性命了吗?”

    南宫懿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新帝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威胁。就算这个威胁不在朝堂之中,但对于他们来说,也依旧是威胁。能够让新帝们安睡的,就只有彻底的除去他。

    南宫懿现在其实是没有出路,最好的出路,就是自己坐上那个位子。只有这样,他才能过上相对平静的日子。而迎娶林玦,是他坐上这个位子的最大障碍和败笔。

    林玦静静的听着。

    她明白昭阳帝的意思。对方的意思说的很明白,迎娶她,南宫懿以后的日子只会变得更糟而不会好。而按照昭阳帝的规划,南宫懿本可以是九五之尊,享受着万人的膜拜和尊敬,而不是每日陪着她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而这所有的原因,最深层次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她配不上南宫懿,南宫懿要迎娶她,便只能放弃那个位子。

    “他本该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也不该是你……”

    昭阳帝继续说着,林玦静静站在原地,皇帝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可要她就这样放弃南宫懿……

    “做人不能太过于自私。”,昭阳帝看着她,“朕不怀疑你的真心,也许现在你觉得只要嫁给他就可以了,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了你这份真心,他要放弃多少东西……”

    林玦已经记不清她到底是怎么走出养心殿的,也不记得她到底是如何走出宫的,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脑子里全是昭阳帝的声音,完全无法思考,只凭着本能和直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路上似乎有人跟她打招呼,有人向她祝贺,甚至还有其他的声音,可她一概听不真切,她只记得自己一定要往前走,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到哪里去她并不知道,其实,离开了南宫懿,她自己是死是活,是快乐或是难过,又有什么关系?离开了他,到哪里去,又有什么重要?

    初秋时节气候反复无常,刚刚还艳阳高照,转瞬却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林玦没有带伞,她什么都没有带。

    周围的行人开始避雨奔跑,行走在雨中,与这些匆忙避雨的人擦肩而过,她就像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昭阳帝说的没错。

    她嫁给南宫懿,确实对他是一种拖累。

    他值得拥有更好的东西,而不是庸庸碌碌,与她一起虚度光阴。皇位、权势、美人、地位……只要她离开了他,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南宫懿的。皇帝说的没错,南宫懿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但她去而不能这样自私,很多时候,在乎一个人也未必是要白头到老,只要看着他过得好,也就够了。

    雨越下越大,硕大的水珠打在林玦的脸上和身上,传来一阵生疼的刺痛感。她突然特别的清醒,前所未有的冷静,前面就是西直门,出了西直门,有一条连接南北的官道,无论她选择哪一个方向,都能离开这里。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或许应该去西北,那里有她和南宫懿的回忆,还是到南方,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

    “恭喜啊……折腾了这么久,你终于如愿以偿娶到我二姐了。”

    林家大院里,林琼看着前来提亲的南宫懿笑着说道。

    他和林玦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有时候艰辛的过程并不可怕,怕的是,在熬过了艰辛的过程之后,并没有迎来修成正果的结局,就比如,他和……九公主。

    “你二姐呢?”,南宫懿说着,四下环顾了一圈,问道,“她没回来?”

    见他这副样子,林琼忍不住笑的更欢,“我说你还真是不解风情,明天就是大婚了,我二姐就算回来了,她现在能出来见你?”

    “那她回来了?”

    南宫懿直接抓住了后面一句的重点。

    林琼无奈,“她还没回来”。

    好吧,他还实在是没有想过,原来威名远播的南宫将军,竟然还有这么“天真懵懂”的一面。

    “那我去宫里找她。”

    南宫懿看着屋檐下汇成小溪流的雨水,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阿玦有没有带伞,万一淋出病来就不好了。

    刚打算走,却被林琼拉住,“额,我说姐夫,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在成婚之前,你们俩是不能见面的。就一晚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风俗,要必须遵守吗?”南宫懿不解。

    林琼点头,“最好遵守。”

    好吧,南宫懿有些无奈,那他就先不去找林玦了。可不知道为何,从刚才开始,他就莫名的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难道是因为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紧张?

    想到这里,南宫懿一阵郁闷。

    老天,希望他明天不要这么紧张,不然,被林玦看出来,这个梗,估计要被她笑一辈子吧?

    将军府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回到住处后,南宫懿还是极度的不安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样反常的心慌,似乎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紧张了吧?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正常啊,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他和林玦的婚事也确定了,凌墨和四皇子这两个人也暂时稳住了,照这样说,他应该感到安心才对,可为什么心里这么慌呢?莫名其妙的,没有原因的慌。

    上一回他这么慌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

    那时候林玦被远威侯的人劫持了,生死未卜,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她。那时,是他第一次这样心慌。

    南宫懿在书房里快速来回的踱着步子,最终,他叫了刘满进来。

    基于礼数,他不能亲自去找林玦,可刘满可以啊。

    如今的刘满,虽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刘副将,可职位变了,性子和习惯却还是没有变,一如往常的粘着南宫懿,有事没事就往将军府跑。再加上用惯了,有什么事情,南宫懿也喜欢吩咐给他去办。

    “那我去宫里看看。”

    刘满立马看出了南宫懿的担心。

    他似乎也好久没有见到清荷那丫头了,借着这回去找林玦的机会,说不定能够见上一面。

    刘满走后,南宫懿又开始慌乱起来。

    或者说,他心慌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想来想去,正打算自己再出去确认一番的时候,刘满回来了。

    “怎么样?”

    南宫懿问。

    现如今他谁都不关心,就只在乎林玦,如果林玦没事的话,他应该就能安心下来了。

    可刘满的话却让他大失所望。

    “没有。”,他淡淡的说道。“老大,我去了宫里,没找到林姑娘,后又去了林家,林琼说林姑娘还没有回去。”

    “路上呢?沿途你们看了吗?”

    “我已经让周围的暗卫留意了,据传来的线报,陛下曾宣林姑娘觐见,后来似乎有人看到林姑娘出了宫。之后就没有线索了……”

    刘满的话刚一说完,南宫懿便直接冲了出去。

    “诶!老大,外面下大雨呢,你带把伞啊——”

    外面水雾茫茫,南宫懿的身影消失在密集的雨帘里。刘满站在屋檐下,看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身影,心不由的往下沉,老天,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

    南宫懿冲进御书房的时候,昭阳帝正在和四皇子谈论古籍上的神兽,见南宫懿满身是水的冲进来,吓了一跳,但鉴于四皇子在旁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于关心,只是开口问道,“南宫将军这是刚从河里捞上来吗?”

    四皇子也有些惊讶的说道,“外面下雨了么?南宫将军看样子是没打伞呢。”

    说完后,他转身看向候在旁边的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些东西来让南宫将军擦一擦。”

    昭阳帝对于四皇子如此体贴识趣的举动是赞赏的,因此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些,看着南宫懿,道,“有什么事儿先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再说吧。”

    他大概是知道南宫懿为了什么而来。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反正该说的他已经对林玦说清楚了,如果林玦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在乎南宫懿的话,那些话她就会听进去,然后离开南宫懿。

    说不定,她现在都已经出城了。

    “你对阿玦说了什么?”

    南宫懿面无表情的问道。声音不大,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结了冰一般。

    “你来质问朕?”

    昭阳帝皱眉失笑。

    四皇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皱起了眉头。这个南宫懿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同皇帝说话,对方可是皇帝,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脑袋的去留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承认林玦是生的挺美的,可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重要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皇帝,南宫懿的脑子是被门夹坏了吧?!!

    “你自己清楚。”

    南宫懿语气依旧淡淡的。

    可态度却没有一丝好转,也丝毫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

    “南宫将军,你这话有些不对了吧?”

    四皇子看不下去。

    他必须要开口,给昭阳帝挽回一些颜面。

    其实他可以看出皇帝的怒火已经升上来,这个时候,正是他发挥的好时机。

    “算了。”

    南宫懿看了眼昭阳帝,不等他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他早就该料到的,皇帝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他的要求,是他天真了。

    “父皇,他这也太……”

    看着南宫懿的背影,四皇子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就算掌握着兵权又如何,这也太目无王法了吧?

    “是朕亏欠他在先……”,昭阳帝微微低着头,掩去了眼中的一抹落寞。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南宫懿最后还是走了一条和他一样的老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当年没办法躲开的,南宫懿现在也同样没办法躲开。

    如此相似的轮回,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昭阳帝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四皇子听的心惊胆战。看来,外间的传言也许就是真的,南宫懿的身份,真的不容小觑。

    可之前在西北,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机,几乎是以布下天罗地网的只姿势,都没能成功的将他给杀死,而如今,在他已经恢复了兵权的情况下,想要对付他,就更加难办了。

    想要杀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从林玦下手。

    或许,皇帝这次的举动,正好可以成为他计划里的一个引子。

    *

    天已经黑了,但雨也渐渐变小了些。似乎有停下来的趋势。

    林玦买了一匹马,一人一马在街市上走着,眼前是白茫茫的水雾,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应该要振作起来。

    就算离开南宫懿,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更多有关他的消息,才会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才能知道……最后到底是谁与他相伴一生,陪着他终老。

    今天,就让她再颓废发泄一次。

    从明天开始振作吧?

    林玦这样想着。

    所以她继续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脸上,甚至是心上……

    如果按照既定的路线,她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但想到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林玦突然想再看一眼京都,看一眼他们俩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调转马头,往越京城的中心地带走去,在经过街边那座“福禄楼”时,林玦忍不住停了下来。

    挂在二楼的彩旗还在迎风飘扬,大堂里依旧挤满了茶客,说书先生依旧唾沫乱飞手舞足蹈的说着各种江湖轶事。林玦的目光穿过大堂爬上楼梯,她仿佛看到在二楼的包厢里,一位少女正将脑袋探出窗外盯着由远而近的行军队伍。

    南宫懿就在队伍里面,那是他第一次离开京都到红河去和罗刹国的军队作战。

    “姑娘,进来坐坐吧,我们这儿的白牡丹特别出众,包你喝了舍不得离开。”

    店小二见林玦骑着马一直停在门口,便开始热情的招呼。

    摇了摇头,林玦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又一座茶楼映入眼帘。

    林玦第一次觉得越京城的茶楼这样的多。

    这家茶楼,林玦也记得。这是上回她在街上偶遇司徒嫣、五皇子等人,然后相约来喝茶的地方。

    茶楼不大,但里面还是坐满了人。坐在马背上抬头,依稀还能见着二楼雅座上隐约错落的人头。

    茶楼大堂的柜台上,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少年正在结账,林玦也记得那回是南宫懿帮他们结了帐,那样冷漠而不苟言笑的人,站在柜台前,表情绝对僵硬到不行。

    这样想着,林玦便又觉得有些好笑。

    天色已晚,但林玦却一点饿意都没有,她还记得那年第一次见南宫懿时的心情,那时候,她由于记忆上的错乱,一心以为对方就是前世追杀她的那个刺客,一心想要杀了他。

    她也动手了,却没能杀死他。

    当年的她,哪里能想到,她和南宫懿之间的关系,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果一早能够预料到的话,那她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答案,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时间经过,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骑在马背上,悠悠的走着,猛一抬头,竟然看到了熟悉的大门与石狮子。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将军府前。

    将军府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守门的依旧是那两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侍卫。四周很安静,但透过朱红的大门,她却好像看到了南宫懿正在院子里练武,剑花飞舞,狂乱而有序,周围一阵兵荒马乱,冷漠的少年,脸色却无一点波澜。

    站在大树下,林玦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

    将军府的大门紧锁着,看这样子,南宫懿似乎还没有回来。盯着朱红的大门看了好久,林玦仿佛看到南宫懿在书房里忙碌的样子。

    将军府前面的巷子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林玦骑在马上,慢慢的走着。心中矛盾丛生,想要留住时间,又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相信就算她不在了,南宫懿也会过得很好。

    心中的伤痛最终会被时间治愈抹平,而她,也会渐渐的沦为他心中一道说不上来的模糊的影子。

    对于这个,林玦并不想奢求太多,就算到了最后连影子都被抹平,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南宫懿能够过得好,这就足够了。不然,她的离开,又有什么意义?

    她记得那时候,南宫懿还未去从军,还是她父亲的学徒,每日都僵着一张脸。这样的表情,让林玦每一次见他,都十分的想将他暴打一顿。只可惜,当时的林太卜,几乎是无一例外的都站在了南宫懿的那一边,每次他有个什么事情,就把她叫过去训一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