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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四)肃肃兔罝,椓之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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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弥尔回过头来,却瞧见沈湛正盯着桌上那几盘吃食,她不由得翘唇一笑,继而又犹豫着道:“湛哥哥,不若我叫浴兰单做些吃食来?正巧我也有些饿了。”

    沈湛没有正面回答,只掀衣在桌旁一坐:“哪些是你吃的?”

    其实这几样吃食,都一起摆在桌上,宋弥尔袁晚游几人本就亲密,又围坐在一桌,吃东西自然是并未分得你我的,此时叫宋弥尔怎么分辨哪些只有自己吃过?

    宋弥尔低头瞧了瞧,恐怕只有自己这一侧的血橙她们没有尝过,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嫌弃太酸,连自己也不过尝了一小块也就罢了手。

    宋弥尔面露难色地指了指那一盘血橙:“这个倒是没人吃,只不过······”

    她话还未说完,沈湛已经叉起一大块血橙便往嘴里送去,宋弥尔瞪大了眼睛,后头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瞧着沈湛大口地将那酸得不得了的血橙吞了下去,“就是有点酸······”

    宋弥尔呆呆愣愣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瞧见沈湛终于从淡定着一张脸变成皱成一团,英俊的五官都酸到变了形。宋弥尔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湛哥哥,我还是去叫浴兰做两个小菜吧,这血橙哪里吃得饱?”

    沈湛舒展了眉头,“想笑我就好好笑吧!”说完他自己也笑了笑,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待会咱们还要出去,我就吃点这个就行,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太医他们不是常说,这橙子什么的可以生津润肺,酸点就酸点吧,倒也是不错。我就吃这两个。”

    “可是这种食物······”宋弥尔话未说完,瞧见沈湛吃得认真,下头劝阻的话也都吞进了肚子里。她干脆坐在了沈湛旁边,自己也拿起来一块血橙放进嘴里,顿时酸得她找不着北。

    沈湛好笑地将她手上剩下的半块血橙拿开,竟是十分自然地就吃了下去,还道:“这么酸,你可别吃,待会又要吵着吃甜的补一补。

    宋弥尔呆呆愣愣地瞧着沈湛修长手指拈着那半块橙子吃进了嘴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我吃过的······”

    沈湛笑着看了看宋弥尔,没有说话,却将宋弥尔看了个脸红,颇为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你不是说有事要同我说嘛?究竟是何事?”一边暗自嫌弃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这头沈湛神情却严肃起来:“倒是真有正事。弥儿,你可还记得段淼此人?”

    “段淼?段昭仪?她怎么了?”宋弥尔心中疑惑,今日却是第二次提到段昭仪了,却是不知究竟有何玄机,宋弥尔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一想,心中灵光一闪,“难不成段昭仪与柔贵嫔一事有关?”

    沈湛面上露出既惊讶又赞许的表情:“我还未开口,倒是叫你猜到了七八分,倒是同我说说,你想到的是什么?”

    宋弥尔探沈湛面色,并未因为自己提到柔贵嫔而有所改变,心中不知是该高兴沈湛对这一个毕竟差点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的不在意,还是该有“同是天涯沦落人”般的同病相怜。

    沈湛转过头来就发觉宋弥尔脸色有些变化,他眼中闪过晦涩,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揉了揉宋弥尔的头旋:“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与我说说,你却是想到了什么?”

    宋弥尔心中迅速将自己捋出来的有关段昭仪的时间线过了一遍,面上却摇摇头,“我只觉得段淼近段时日与文清婉走得十分地近,倘若是段淼出了什么事,恐怕便是与文清婉有关了。”说着宋弥尔的面上露出关切与紧张,“怎么,难不成段淼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可是我瞧着她平日里谨小慎微老老实实,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啊,湛哥哥,段淼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湛将面前的血橙盘子往前一推,“你宫中可还有别的事要安排?若是没有,便随我去个地方。”

    宋弥尔自然是无事的,便是有事,又如何比得上眼前这件事重要?

    按照她从四处搜罗来的线索与推断来看,段昭仪处处都低调却处处都有她的身影,这般看来确实是个关键人物,柔贵嫔的事,不论是她莫名其妙被两个对食的宫人惊骇到早产,还是生下怪婴,里面说没有人为因素,那便是个笑话,可是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是否又与自己在密林遇袭的事情有所关联?种种情状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闷得人透不过起来,必须得细细抽丝剥茧,才能瞧清楚里头是个什么模样。而段昭仪段淼,如今就是这茧上冒起来的那一个线头。

    宋弥尔与沈湛从宣德宫出来,一路步行,眼瞧着是往西南的方向行去,“湛哥哥,我们不是去你的宫中吗?我们这是······去往哪里?”

    沈湛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宋弥尔眨眨眼睛,“湛哥哥······”

    沈湛放慢了脚步,微微转头,好看的眼睛仿若盛满深情望着宋弥尔:“怎么了?我们的弥儿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宋弥尔不过顷刻犹豫,仍旧问了出来:“湛哥哥,外面如今都在传······如今我们可是该怎么办?”

    她与沈湛本不同于一般普通的帝王与皇后的关系,平日里“你啊”“我啊”的称呼随处可闻,便是这样大胆的问话,也不算放肆,但也只有宋弥尔,敢在沈湛面前这样问一问了。不过,沈湛自登基以来,愈发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在朝堂之上这也是好事,只有越发不能猜中心思的帝王,才会叫臣子们不敢轻易放肆。不仅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就连平日在后宫说话处事,也不见得就十分随意,他就好像一座慢慢修建好的堡垒,从前的那些随意和脆弱,欢喜与愤怒都慢慢藏了进去,矗立在众人的面前,即叫人觉得安心可靠又十分威严,却又因为高高在上的坚固与隐藏,而失去了叫人理解与有同理心的机会。

    果然,沈湛听见宋弥尔这问话,脚步只顿了一顿,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不过是小事一件,此事早在我的预料之中,说到此事,下月便要入冬,我准备去寰丘祭天,此番祭天之行意义重大,朝中众位大臣与宗室都要参加,到时候,众位女眷将会在宫中歇下,到时候你便同袁晚游一道,接待她们一番,待她们的丈夫子孙祭天归来再一并离宫。弥儿,我便将此事交予你了,母后会随朕一同去祭天,我将淑节留给你,她曾经跟着母后接待过类似活动,你放心吧。”

    沈湛说话间笑容令人目弦神迷,配着身后朗朗晴空,微风拂面,心旷神怡,可宋弥尔却被沈湛的话给惊到,连自己本来准备问的问题都一并忘记。

    寰丘在望京以东,历来是帝王领着众臣与皇族宗室祭天的地方,在春分与冬至时候,祈祷春雨与瑞雪,祈祷丰收与风调雨顺。但也不是年年都会去寰丘祭天,帝王出行事关重大,通常情况,都是在宫中准备祭天诸事即可,只有这一年有重大事宜、遇着重大灾祸、有了重大喜讯以及帝王盛大的寿诞年节,才会去寰丘祭天。在这之前,宋弥尔竟是没有听到半点要去祭天的风声,不过转念一想,出了柔贵嫔这档子事,外头又有那么多谣言,沈湛会提出去寰丘祭天,以正自己的天子之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不过,以往祭天,妃嫔通常可以同去,身为皇后自然是会一同参加,只不过进不了宗庙,天坛却是可以站在一旁的。而以往也并没有让各家女眷入宫的情况,这一次,太后去了,众妃不去,而女眷却又统统入宫,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软禁了那些女眷?

    想到外头的那些谣言,宋弥尔心中一紧,“陛下,袁将军可是班师回朝了?”

    沈湛深深地看了宋弥尔一眼,“袁将军镇守西北,倒是不能轻易回京,不过这一次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他的两个儿子倒是要回来,正巧遇上祭天,他们便直接去寰丘等候了。”

    袁将军正是袁晚游的父亲,大历护国大将军,镇守西北,与梁王成两两互助之势,前些日子击退了趁着快入冬来大历偷袭的北夷,袁小将军还深入敌腹,取下了北夷王子的头颅,令对方士气大减,恐怕近两年都不敢再轻易来犯。

    这种情况,是该论功行赏,北夷大患压了下去,袁家众人也能回望京看一看妻儿,也正是有这件喜讯在左右,柔贵嫔产下怪胎的事,虽说谣言纷纷,但也未到灭顶之地——若不是真龙天子庇佑,又怎么会打了胜仗?不过在这之下,也有不和谐的声音:真龙天子庇佑?梁王当时也在北方,究竟是谁的庇佑,却是说不清楚了。

    即便是这样,袁家也该回来领赏,可偏偏沈湛却提出要祭天,而袁家不回望京,却直接向寰丘而去,这其中一二,的确引人深思。

    “那到时候,需要我做些什么?”

    沈湛轻轻一笑,“乖弥儿,不用你特意做什么,你便待在宫中就行,若真说要你做些什么,那便是相信你的湛哥哥,定然能顺利祭天回宫。”

    沈湛郑重其事地看了看宋弥尔,之后却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

    宋弥尔一愣,可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梁王也会回来参加祭天吗?”

    沈湛当然知道宋弥尔想问什么,“梁王自然也会回来,宗室皇族的男子都会参加,朕昨日还收到了梁王快马来的急件,便是对此番谣言的愤怒与震惊,朕瞧着,真这个王叔这两年渐渐开始不问世事,却没想到这谣言竟传到他耳中去了,他在信中可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便回来分说明白。”沈湛轻笑一声,却是叫宋弥尔听得十分疑惑,似乎沈湛不仅对梁王没有成见,梁王还真与此事无关?

    宋弥尔思忖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一处宫殿前面停下,宋弥尔抬头一看,这是······漪澜殿?!

    “陛下,我们为何要来漪澜殿?”

    宋弥尔不知,她如今的模样,倒是想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竖着耳朵分外警觉,望着沈湛,似乎只要沈湛说出半个偏着柳疏星的字句,宋弥尔便能急了咬人。

    沈湛揽过宋弥尔,“今日来此处,则是因为段淼的事情,是柳贵妃发现了端倪,如今我命她将段淼稳住,便来寻你,咱们一同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说着一同进了殿。

    外头宫人们纷纷行礼,宋弥尔仔细瞧去,那宫人中间有好些眼带精光,又甚是面生,竟是会武的长侍,他们与周遭漪澜殿原有的宫人格格不入,一瞧便知是临时调来的。那段昭仪究竟是做了什么,还要这般防着她?

    宋弥尔疑惑间,与沈湛一同转到了漪澜殿的东配殿上。

    这还是宋弥尔头一次来漪澜殿深处,别的不说,只说这东配殿,并不若柳疏星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璀璨辉煌”“珠光宝气”,里外连珠帘都是素色的,倒叫宋弥尔怔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