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3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续南明

一秒记住【乐文小说网 www.lewen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景,福佑十五年,这一年是昭和帝君曦一生中最为多事的一年。

    先是开春一场桃花汛,引发了延江十县的水灾,然后,夏时,天显异样,吞日凶兆闹得人心浮动,事才平息,入秋,又遇百年难得一次的地动,包括皇城,周边六大郡县均受到不同程度损毁。

    公主府书房内,君然拿着刚送来的邸抄,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出了这样的大事后,父皇亲自去了天台祭天,回来后,又连颁了几道安抚民生的旨意,邻县以安远县受灾最重,可这次,父皇却派了三皇弟君煦前去赈灾。

    安远县,那是戚氏的祖居地,戚氏在那里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而戚氏是二皇兄君熙的娘家,她那两位王兄如今斗得势同水火,父皇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君煦派到了死对头的地盘上,且,这次安远县受的是重灾,这事要是做得好了,好处自是不用多说,但要是出了半点纰漏,恐怕这一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这两路人马在这个时候对上,戚家绝不可能让君煦在自家的地盘上讨到便宜,而君煦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够继续在夺位的路上走下去。

    究竟会鹿死谁手?

    抚着额,父皇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得不让人深思,难道他是想提前把下一任储君给定下?

    若在这个时候定了太子?手中一紧,邸抄捏皱了一块。

    过了许久,君然按了按眉心,慢慢松开了手,这局看着是死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父皇只省下两个儿子,君家历来手足相残已成惯例,按着如今的形势,他们两人的结局,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着,又忍不住低声一叹。

    说到底自己若是个男儿身,那两个庶出子又哪儿来的机会,不说嫡庶身份,就是行事谋断,他们也差远了。

    多想无益,收起了杂乱的心,再次将当前形势做了分析,虽然这两人又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但是,要想成事,决不能够什么都不做,只等坐收渔利。

    她需要让父皇正视她这个女儿,让世人晓得她这个公主。

    这些年的努力,已慢慢有了回报,父皇给她立了府,让她参了政,在庙堂上她也能够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在民间,她的声望差得太远,有多少人知道文景有她这样一个嫡公主?眼下这场天灾,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父皇膝下只剩他们三个,赈灾又代表着皇室的体恤,那两人稍有疏漏必会被对方咬死不放,只要出了差子,这事最后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这次的灾情实在严重,真要做得好,这钱必不可少,光靠赈银远远不够。

    将邸抄顺手放到了桌上,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细细回忆着这阵子发生的事。

    刚出了这场天灾时,她忙着关注朝中动向,一时忘记了将要抵京的人,直到她的手下人找上了门,这才想起商子兮与流枫正处于危难之中。

    仅是‘下落不明’这四个字,足以让她食难咽,寝难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得了信,便立即派出了最得力的人手去找,一边希望能够快些有消息,一边又害怕等来的会是让她绝望的噩耗。

    流枫,对她而言,只是暂时的离开,无论多久,这人终是要回到身边,陪着自己过完一世的,可是,若真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她要如何去渡过无数个冷清的夜晚,那空落落的冰凉?

    这是第二次,生出了悔意。

    那几天,心里不停地怨着商子兮,既然能够预测天狗食日,为何却没能料到这场祸事,连累流枫身处险境,偏偏又希望这个人能够有法子,护着流枫周全,让她平安带回来,甚至想着只要流枫无事,将来给商子兮一个痛快。

    幸好……

    君然走到窗边,朝着远端望去,被救回来的两人,现正住在隔着墙不远处的小院中,凤目微眯,唇角向上略勾了几分,既然进了公主府,这主就只能由自己来做,流枫,或许用不着等上三年。

    溪梧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沿着回廊走向染枫苑。

    染枫苑,名中虽有枫字,院子里却见不到一片枫叶,周围也瞧不见半点红色。

    进了院子,守候在一边的侍女为她打了帘子,一进屋,看到了床上一坐一躺的两个人。

    溪梧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对于流枫坠河的事,她心中一直有着怀疑,可是,当到了徐州,得知流枫以血盟嫁给了一个女人时,心中也就释然了,想来必是流枫心中不愿,而主子非要将她送出的关系,才有了那么冲动的举动差点丢了性命,事后,偷着问过清杨一次,得到的回答自然还是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自到了徐州后,就再没见过流枫,原以为这辈子是见不着了,没想到,这人又突然回来了,想到那日,主子得知她平安后不经意流露出的表情,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也只是一闪而过,稍稳了稳神,走了过去:“商夫人,流枫该吃药了。”

    倚坐在床边的商子兮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汤药,指了指左手边的床头柜:“先那放儿吧。”说完,朝着躺在床上的人露出了淡淡的笑:“我扶你起来喝?”

    “我自己来,你好好坐着就是了。”闻人罄脸上尚带着淡淡的虚浮,缓缓支起身子,溪梧忙放好了药,上前扶了一把。

    商子兮趁着空,把柜上的药端了过来,吹了吹,又亲自试了试温度,等那人坐好了才递了过去。

    闻人罄把碗接到了手中,被救后,人一下子得到了放松,她却在这个时候垮了下来,发烧昏迷,御医诊了脉,这才晓得,翻车时,胸口受到了撞击,比起另一人的脚伤,她所受的内伤要严重许多。

    醒来后听商子兮说了一切,闻人罄有些庆幸自己受了内伤竟还能够挨过那么多日,其实在山里头,带着血腥味的咳嗽一直不停,胸口也时常发闷,她是有一点察觉不对劲的,当时,她强忍着,不是逞能,也不是奋不顾身,只不过是不知者无畏,再说,在那样的环境下,就算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为了生存很多事还是不得不做,好在命大,被人及时救了,这才逃过一死。

    仰头把整碗药倒了进去,再接了溪梧递来的水,快速地清了口,闻人罄稍稍觉得舒服了些,挪了挪身子,轻轻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商子兮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对着溪梧说道:“这儿不用你陪着了,下去吧。”

    溪梧微怔,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地打了个来回,却没多问什么,福了福,收拾了空碗退了出去。

    房里又只剩两人。

    “再给你读一会儿?”商子兮将放下的书重又拿起,眼前这人需要躺着静养,醒着时,怕她无聊,便想到了给她读书听。

    闻人罄摇了摇头,出声阻止:“你都读大半天了,也该累了,喝些水润润嗓子,歇会儿。”先前她因为发烧,人昏昏沉沉,但有些事还是知晓的,她能感觉得到在病中,另一人的日夜陪伴,抬头,目光落在了那张精致中透着淡淡疲惫的脸上,微微不舍中夹带着强烈的欢喜。

    那一夜的挑明,终究没有白费。

    都说,有爱才有恨,这话对也不对,由爱生恨,这句话是真的,但恨了再爱,闻人罄一直觉得那是骗人的,破镜再怎么圆也无法掩去裂痕,彼此伤害过的两人,就算最后仍旧走在一起,想回到最初也绝不可能,所谓的虐恋情深,除非有斯特格尔摩综合症,这样的剧情只会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

    但,当对着一个人,产生出了强烈的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都不得不去承认一个事实,这个人必是在你心里占有很重位置的。

    君然始终在流枫的心里。

    可是,自己对于君然的复杂情绪,真的只是因为她在这人心里占着重要的份量?

    当然是不可能的。

    闻人罄心里明白,她妒忌商子兮对君然放不下,更计较商子兮心中没有自己,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感情绝对是爱情无关。

    “你心里没有君然,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直言相问,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默不做声,这种几乎是默认的表现,激得她不假思索地吼出了一句:“我不是你娘。”

    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闻人罄就只有一个表情:=口=

    本以为,这死结是打不开了,可谁想到,商子兮在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竟小声说了句:“给我些时日。”

    想着想着,闻人罄又忍不住看了坐在身边的这人一眼。

    那五个字,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会嗤之以鼻地说,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连承诺都算不上,鬼晓得要等多久,等到的结果又是如何,可由商子兮说出,落到了自己的耳中,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那颗几乎已经放弃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商子兮哪里晓得她人心中的百转千回,依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经意地眨了眨带着点酸涩的眼儿。

    闻人罄知道她是累了,这房中还有一张软榻,这几日商子兮实在累了,就会躺在那里休息的。人往床里头让了让:“你都坐这么久了,不如,你上来躺会儿?”转念又生怕她想多了,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忐忑。

    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圈,眸光微过一丝亮,商子兮没有拒绝,坦然地点了点头,脱去了外衫。

    闻人罄有些意外,又几些欣喜,忙又往里头挪了些,还不忘关照:“你动作慢些,小心脚,别碰着。”骨头没有断,但毕竟伤了筋。

    脱了鞋上了床,钻进被窝。

    闻人罄很习惯地伸出手臂,留出了位置,等她靠到怀里后,拉了被子仔细裹上,在山里的时候,她们一直是这样相依相偎,彼此取暖。

    被子里很暖,商子兮却忍不住又往那人怀里靠了靠,鼻息间是淡淡的药味,手悄悄拽住了她的衣摆。

    闻人罄察觉到了这小动作,唇边带上了笑,她原以为相拥而眠的日子会随着离开困境而变得遥远,却没想到,商子兮会如此的自然,就算在挑明后,仍旧毫无芥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好好睡一会儿。”

    “也累不到哪儿去,一直有人伺候着,我也没做什么。”食指指腹摩挲着衣边,商子兮垂眸低声应道。

    目光落在那长长的眼睫毛上,闻人罄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明白白,她不想提自己就不多说,反正谢谢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疏远,放在心里就是了,手臂稍稍紧了些,用动作表达了感激。

    唇角在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商子兮没再说什么。

    这两人,一个本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另一个越是遇上在意的人越是变得开不了口,原本打算躺着聊上几句,真到了并肩而卧的时候,又都成了哑吧,偏偏这样的沉默谁都不愿打破,乐在其中。

    闻人罄受了内伤,需要静养,那汤药里加入了宁神草,不一会儿,眼皮子打架,呼吸加重,睡了过去。

    带着温热有气息一下又一下的散在额头上,商子兮数着呼吸,缓缓合上了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