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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F4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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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有前世今生的说法,那投胎铁定是个技术活。

    一穷娃受了一辈子罪,转世时抽到幸运大奖,阎罗王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他说,再转世自己要住大房子睡大床睡美女。

    阎罗王想了想说,哥们儿这没问题。结果让他投胎转世成了女明星家的一只蚊子,实现了他所有愿望。

    我叫曾小宇,2o世纪8o年代末出生在桥边镇,那年那天那刻跟我一起出生的还有尹德基、耿浩和卢泽汓。

    所谓“轮回六趣,如旋火轮”,不知道阎罗王在画投胎符时是不是手抖了,还是四个人上辈子拜过把子,在娘胎里倒计时三二一,接着一起使劲儿,噗咚一声蹦了出来。

    当时医生护士一看,脸色青了,妈呀,葫芦娃转世吗?没见过配合得这么默契的团队。可惜我们没有凑齐七个,不然小镇该成旅游景点葫芦娃故里了。

    据说,那晚有人看到山上紫气蒸腾,说这几个娃乃灵通转世,以后要干大事。我们真干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小镇的路给整堵上了,县里的公安哇啦啦地开着警车过来,以为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寻衅滋事。

    事情是这样的,四个屁孩儿一出生,尹德基他老爸最先把持不住,两腿打颤,站不稳,抱着孩子哭爹喊娘,泪流满面,那个激动啊。

    尹老汉这一哭,引来了谣言,谣言一传出去,经过乌合之众的添油加醋,变成了今天医院接生了四个猪八戒,长着长鼻子大耳朵大眼睛,还有漆黑的胸毛。

    这就要命了,方圆两百平方公里的围观群众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赶到桥边镇来看我们四个“猪八戒”,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路都堵死了。

    警察叔叔了解真相后,欲哭无泪。

    我们怎么在温润的空气中疯长,怎么在山水间陶冶灵性,又怎么在小镇的江湖浪荡不羁。

    那时,我妈任镇上的妇女主任一职,计生委的什么家当都往我家搁。一次出于好奇,在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好玩的东东。

    我问我爸这是啥。

    他说是冬瓜气球,还拆了一包给我玩。

    我拿着冬瓜气球跟小伙伴们分享,大家卯足了劲儿将气球吹得又大又圆,好似一个个冬瓜。镇上的大人毫无节操地没有告诉我们冬瓜气球的别名叫避孕套。

    回忆起这事儿忍不住恶心干呕,妈的那玩意儿我们曾经含在嘴里玩过。

    后来有个人告诉我,人类展至今做过最伟大的两个事业:一为宗教改革和工业革命,二为明避孕套。 想想避孕套这么崇高并非肮脏之物,也就罢了。

    避孕套玩法颇多,最有趣的玩法是尹德基明了。装上凉水,系紧口子,拿来当沙包扔人。尹德基扔一个女同学时套子破了,弄得人家湿了一身。

    女同学把老妈喊到学校来解决问题,她老妈尖嘴猴腮一副长舌妇的泼妇样,要校长出面主持公道,不然要在学校操场上打滚。

    校长问女同学怎么回事,女同学说尹德基用冬瓜气球扔她。

    作案工具呢?

    女同学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破了的套套递给了带着老光眼镜儿的老校长。

    老校长捏在手里把玩了半天,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现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冬瓜气球,明明是男女办事用的。顿时脸色绯红,恼羞成怒,让尹德基罚站了一周了事。

    尹德基干瘦如柴,脸上散落着几排雀斑,自动排列成大熊星座,视角不同看上去又像射手星座。他心直口快,自尊心特别强,从来不允许别人说他干瘦如柴。

    那时肯德基并没进入中国,小镇便安然无恙。等到我们上初中时,镇上有个叫张兵的土豪胖子跟着父母去了趟BJ,吃了顿肯德基爽到了,一回到镇上便调戏尹德基,在他面前炫耀说:“肯德基好吃,下次还要吃。”

    尹德基像饥饿的非洲猎豹一样扑向他。当然,这厮肯德基没吃成,倒是差点被尹德基吃了。

    尹德基的老爸尹老汉,同样精瘦的农民,很不情愿地陪了对方医药费,再把尹德基暴打了一顿之后,又很不情愿地送尹德基去医院花销了另一笔医药费。

    那时,我记得尹德基一脸不认错的倔强,被打得鼻血长流依然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尹老汉的拳头。

    尹德基的老妈憨厚老,一生屈曲于他父亲之下,除了吃喝没有任何诉求。看到儿子被打得头破血流,她闷着头一句话不说。想来这要算家庭暴力了,可那时,人们连律师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掏粪的都不知道。

    事实是,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冲上去痛殴了颐指气使的张兵一顿,把他流出来的鼻涕变成了红色。

    每当我们干坏事,比如偷地主婆家的桃子或者用火炮去炸叶寡妇的茅坑被当场抓获,尹德基一定挺身而出担下全责,绝对的劳动模范。在四个人的圈子里,他习惯性地充当了黑锅王子的角色。

    而我,由于德智体全面展,年年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每次都**地在大人面前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文艺小清新模样,被他们夸得呱呱叫。

    耿浩则是一个级前卫酷毙的洗剪吹,不爱说话,一说话一定冷言冷语能结冰的那种。他在F4里是低调而奢华的存在。

    他的父亲在镇初中教美术,母亲生他时大出血不幸离世,父亲没有再续。其父长着邋遢的络腮胡,不喝酒时一切正常,喝点马尿后立马开启狂躁模式,经常殴打耿浩。

    那时他父亲给我们上课,在黑板上悉悉索索乱搞几下,画出一幅风景画,让我们临摹。自己坐在讲台上,挽起裤腿将两条飞毛腿搭在讲桌上呼呼大睡。睡醒后就下课了。

    小镇上留长的男生只有耿浩一个人,他跑起来头乱飘,像武侠片里面放荡不羁的大侠。他喜欢绘画,应该说对绘画深入骨髓的迷恋。

    小镇东头的男厕所的蹲位后面的墙壁上,屎尿纸上,布满了他画的《格尔尼卡》《向日葵》之类的世界名画,而且都是他用仙人掌刺破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墙壁上画出来的。

    我一直没想通,这厮的血怎么那么多。

    每次看到卢泽汓,都会联想到《西游记》里面的妖精调戏唐僧的画面:哟呵,小帅哥,细皮嫩肉的。

    那年镇上来了个道士,说:“泽汓泽汓,水中求生,这娃儿这辈子会很累啊。”老道建议卢泽汓的爷爷给孙子改个名儿,他爷爷没答应,放了个屁把道士轰走了。

    卢泽汓体型比我们小一号,我们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F4里面,一般由我主导各项活动,尹德基和耿浩附和,卢泽汓负责跟班,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后面玩得不亦乐乎。

    卢泽汓父母早亡,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每次我们有战利品都会多照顾他。

    他的曾祖父是镇上唯一一个9o后,当然是19世纪的9o后。这老头儿是个大寿星,在镇上赫赫有名,可惜腿脚不灵瘫痪在床,由卢泽汓的爷爷24小时不离身护理。

    有人说他家的男人病硬,女人嫁进去要被克死。

    他的曾祖父还差两天满一百岁时不争气地咽了气,此后,卢泽汓跟他爷爷卢大爷相依为命。

    卢大爷喜欢笑,一见人叫他“卢大爷”便哈哈大笑,漏出整齐的牙齿犹如在做牙膏广告,让人也忍不住跟着笑。

    胖子张兵长得极像娃哈哈包装瓶上那小屁孩,我怀疑他父母在造人时正喝着娃哈哈。

    他爸是个煤老板,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老故事里的地主富豪一个二个都方头大耳的事实,但我的主观意愿无法改变客观事实,这个要命的事实就是张兵一家确实都像老故事里面的那样长得圆滚滚的,一霍比特人家族。

    这一家子走在街上,远远看去好比一堆肉球滚过来了,非常滑稽。平时这家人仗着有钱,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贫苦大众。

    所以,张兵在我们眼中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已经预感到,这个两个世界冲破在所难免。

    张兵要吃肯德基而被我们群殴只是一个导火线,促成了F4揍他一顿的事实。尼采说:“与魔鬼搏斗的人要小心自己在搏斗中也变成魔鬼。当阁下往深渊里看时,深渊也在注视着阁下。”

    揍完张兵后我们陷入了关于命运与哲学的深度思考,我们也要去BJ,看**,吃肯德基,但我们去完BJ后绝对不能像张兵那样骄横霸道。

    去趟BJ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们打得鼻青脸肿。但是,BJ在我们心中变得更加神圣无比。

    当时镇上无闭路电视,家家户户用天线,那种如同风筝骨架的天线,天气稍微差一点便收不到信号。

    只能收到三个电视台:地方台、中央一台、没有声音的中央一台。我们每天都看着BJ的消息,无比向往。于是,就有了四个人在河边的山盟海誓。

    那是我们第一次喝血酒,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血酒的味道真他妈的呛人。酒是尹德基偷来出来的,晚上回家自然又被他老爹狂扁一顿。

    要喝血酒,必须要有血。要血就要割肉,虽然看过古装片里面的绿林好汉各种放血,但我们知道那是在演戏,一到自己放血完全歇菜。

    尹德基全身摸,终于在左肩膀上摸到一个前几天摔过的伤口,把疮疤一揭,一股粘稠的脓血涌出来,尹德基赶忙用酒瓶口子接上。

    卢泽汓看得脸上一愣一愣的。

    我心想,这招太狠了,歃血为盟也没这么省事的。老子身上完好无损,怎么办?再说这创伤口的脓血,不知道几百万个细菌和白细胞尸体在里面嚎叫,谁喝得下?

    耿浩二话不说,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在伤痕累累的左手无名指指尖扎了两次,将血滴进了酒瓶里。

    我也学着他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忍痛刺破手指放血。

    旁边的卢泽汓脸色惨白,不敢直视我等。再直视要晕过去了。

    耿浩还是二话不说,又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在另外一根手指上扎了两个洞放血,说:“这当我为汓子滴的血。”

    卢泽汓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四个恶童完成了仪式,酒辣得我们四个人哭爹喊娘,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爱喝这种破玩意儿。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BJ的确切位置,只知道那里有**、万里长城和**,还有肯德基。

    当天晚上,张兵他老汉儿张达挨着我们四家人说理。虽然我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在小镇上也算书香门第,平时街坊邻居有红白喜事需要有人舞文弄墨都得找我父亲,甚至邻里纠纷也不去找干部,都来我家说理。

    张达到我家后,没有直接找我父母,而是在门外叫:“小宇在家吗?”

    我父母循声出门,看到满脸堆笑的张达,五官挤在宽大的脸上,像一朵残冬的菊花。

    他说:“听兵兵说,小宇今天打了他,是不是真的啊?”

    “我们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张兵,他绊到石头摔了一跤。”我说。

    我父亲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解决吧。我们大人别搀和了。”

    张达貌似还想说点什么,我们父母却转身进屋,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

    父母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对这件事表意见。我心里却感到很内疚。心想,张胖子其实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平时喜欢显摆一下父母给他买的新鲜玩意儿,比如遥控飞机什么的。

    长时间这样显摆下去,造成了小伙伴们心理不平衡,甚至小小的嫉妒,嫉妒日积月累也会变成仇恨,所以那天他笑呵呵地调戏尹德基,彻底激了我们积郁已久的仇恨。

    第二天一大早下着瓢泼大雨,倾盆之说一点不假,雨伞根本起不到作用,冷风夹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倾泻过来,从头到脚都湿彻底了。

    我独自来到张兵家,张达看到我连忙把我招呼进屋:“小宇啊,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张叔叔,对不起,我昨天撒谎了,我今天是来给张兵道歉的。”我揍了别人,自己还挺委屈。

    “这几个孩子里我知道你最有出息,”张达摸了一下我的头说,“赶快进来。”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张达拿毛巾把我全身擦干,还拿出张兵的衣服让我换上,接着拿出一打娃哈哈塞给我。

    娃哈哈当时绝对算级奢侈品,相当于小孩子的xo,父母理前哄我时才让我喝那玩意儿奢侈一下。一看张兵家堆得到处都是,老子心理真有点不平衡。

    此时,鼻青脸肿的张兵躺在沙上喝着娃哈哈,用凶神恶煞的眼光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