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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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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玉娘看着宋姨娘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垂眸不语,只是静静剥着手中的葡萄。

    宋姨娘愣神片刻,转头看了看外面,见没人在,便压低声音道:“少奶奶,容妾身说句不该说的话。您现在可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才行啊。”话到一半,便是一声长叹。

    其实,她在自己心里暗暗补了一句:年轻就是本钱,趁着现在少爷还未在花粉丛中迷了眼,牢牢抓住他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韩玉娘见宋姨娘似乎放下剥了一半的葡萄,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少奶奶,老太太的话固然要听,可是……您也知道,少爷是家里的独苗,若是您能早点为黄家开枝散叶,那么,您就是黄家大大的功臣啊。”

    只要有了孩子,万事都好商量。

    韩玉娘听罢,稍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宋姨娘,看来你很担心我呢。”

    宋姨娘看着她,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是的,少奶奶,妾身还真的是很为您担心。您的心肠实在是太软了……”

    凭她这样温顺软和的性子,早晚是要挨欺负的。说白了,她现在就再受老太太的欺负,不是吗?这天底下,哪有新婚夫妇不能圆房的道理?

    既然开了口,索性把该说的都一股脑地说出来好了。

    宋姨娘主动握住韩玉娘的手:“少奶奶,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儿育女。正所谓,母凭子贵啊。”

    别说她是明媒正娶娶过来的正室了,就连她们这些做妾的,只要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身份和地位也会不同啊。可惜,她是没有这个福气。

    韩玉娘看着宋姨娘殷勤恳切的脸,仿佛真的为她操碎了心的样子。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看来,宋姨娘是铁了心要站在自己这一边了。想想,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

    不过,韩玉娘心里也清楚,她为她着想,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宋姨娘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然而,对面的韩玉娘却并没有给她应有的反应。

    韩玉娘的沉默,让宋姨娘心有不安。

    她觑着韩玉娘的表情,心道:不管怎样,她也该说句话啊。

    “少奶奶……妾身是不是多嘴了?”

    见她不吭声,宋姨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韩玉娘微微而笑,摇头道:“没有,姨娘为我着想的心意,我都收下了。”

    收下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韩玉娘重新茶碗抿了一口道:“不瞒您说,其实……眼下我心里并没有怀孕的打算。”

    宋姨娘听了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只看着她道:“什么?少奶奶您不是和妾身说玩笑话吧?”

    韩玉娘静静道:“当然不是玩笑话。”

    生儿育女,的确是人生大事。不过还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你……你这……”宋姨娘被她的话弄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这丫头难道是真傻了不成?

    韩玉娘见她一副吓到了的模样,只道:“姨娘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估计,若是换了别人,早都想着要三年抱两了。

    宋姨娘尴尬地笑了笑,微一摇头:“妾身怎敢?妾身只是觉得纳闷……”

    韩玉娘又抿了一口茶,没有回答。

    她也知道自己很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她的心里的确是怎么想的。

    孩子,一定会有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她的眼里,黄富贵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一副孩子脾气。如此孩子气的他,要如何去做别人的爹?他自己都是个孩子,要怎么养孩子?万一再把他那副霸王似的脾气和作风,全都教给给孩子,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想着想着,韩玉娘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摇头。

    回到自己的船舱的那一刻,宋姨娘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双喜眼尖,一把扶住了她道:“姨奶奶,您当心啊。”

    翠儿已经不顶用了,她要是再有点什么事,那可真够她忙的了。

    姨奶奶身边只有她这么一个丫鬟,那些随行的小厮镖师更是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

    宋姨娘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一副遇到愁事的样子。

    双喜见她脸色不对,忙给她斟茶倒水:“姨奶奶,您不会是也晕船了吧?”

    宋姨娘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下来,叹息道:“我晕什么船,我是被少奶奶给彻底绕晕了。”

    刚刚听完她说的那番话,她的心里就凉了大半截。

    她可是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安乐日子都压在了韩玉娘的身上来着。可是这丫头实在是奇怪得很。

    进了门,不想着赶紧和相公圆房,生孩子,她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难道是因为秀才养大的女儿,脑袋里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吗?

    哎呦呦,宋姨娘憋得脑瓜仁儿都疼了起来。说也说不通,骂也骂不得。

    双喜见主子直捶胸口,不禁着了慌:“姨奶奶,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地呢。”

    宋姨娘缓了一缓才道:“我这次可能是押错宝了。”

    她把所有的指望都压在了韩玉娘的身上。她要是在黄家立不起来,她的指望就全泡汤了。

    双喜听了主子的牢骚,愣了愣才道:“看来,咱们家这位少奶奶还真是不简单,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啊。”

    宋姨娘闻言“啧”了一声,不悦瞪她:“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呢。”

    双喜一边替她顺着后背,一边给她的茶碗蓄热水:“姨奶奶,依奴婢看,您犯不着这么动气费神的。您想啊,咱们这位少奶奶若是个寻常无趣的女子,少爷怎会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还有,两个人现在还没圆房,就算是离了家,少爷还能这么规规矩矩的听话,这还不算是少奶奶的本事吗?”

    宋姨娘听了这话,仍是皱眉:“这样的本事有什么用?女人家生出儿子来,才是本事呢。”

    双喜点头附和,但不忘又补了一句:“姨奶奶,奴婢倒是觉得这少奶奶,挺有心计的。她既不逆着老祖宗的意思,又没让少爷生气,两头都占了好,两头都不得罪。”

    之前,老太太为少奶奶立威,把红缨说卖就卖掉了。如今,少爷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啊。

    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宋姨娘心里缓了一缓。说得也是,算了算了,就算她是块榆木疙瘩,也已经过了门了。实在不行,往后她就多在她的身边敲打敲打吧。

    ……

    船上的饭菜,远比韩玉娘想象得要丰盛许多。

    鱼,自然是主菜,各式各样做法的鱼,摆满了一桌子。

    炸小鱼儿,红烧鱼,清蒸鱼羹,糖醋鱼,还有鱼肉丸子萝卜汤。

    韩玉娘看着满桌子的菜,只道:“这都是你让船家准备的?”

    黄富贵点点头:“嗯,我和他们说了,不怕菜多就怕菜不好。”

    韩玉娘摇摇头道:“这么多菜,咱们俩哪里能吃的完?”

    “没事没事,吃剩的可以赏给小厮们。”黄富贵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我之前抱你的时候,才发现你也太瘦了,身上都没有几两肉。不行不行,你得多吃点儿。”

    韩玉娘低头去把肉里的鱼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然后又夹回给黄富贵道:“我很能吃的。”

    黄富贵见她把挑好的鱼肉给了自己,心里暖乎乎的。

    韩玉娘并不怎么喜欢吃鱼,尤其是不喜欢别人做的鱼,腥味去的不干净。

    她只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黄富贵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只是他的饭量比她大,还是吃完了一碗饭。

    吃剩的菜,全都给了下人们。

    饭后,韩玉娘把文房四宝拿了出来,对着黄富贵道:“今儿的字,还没写呢。”

    他答应过她,每天都要练练字的。

    黄富贵乖乖地坐了过来。在船上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去处,找点事情做做,总比闲着强。

    正写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古筝和琵琶的乐声。

    韩玉娘微微一愣,附耳听去:“这是哪儿来的?”

    黄富贵见她好奇,忙放下笔道:“这是卖艺的花船来了。”

    花船……韩玉娘一下子就想到是什么了。花船上的女子,多是卖艺为生,当然也有做皮肉生意的。

    小时候,父亲曾经帮是知县大人办过一桩案子,就是和这种地方有牵连的。所以,她才稍微知道一些。

    韩玉娘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解道:“这里居然也有花船?”她原以为只能江南水乡才有这样的风月之地。

    黄富贵点一点头:“从咱们启程的时候,就一路跟过来了。”

    这船上的客人,多半是去往京城的,有钱人多。

    花船是专门做有钱人生意的,自然要跟着过来了。

    韩玉娘并不知道这些,她恍然发现自己上船这么久,还一直没往外面看过。

    她起身去窗边张望,果然看到了用五彩灯笼装饰的花船。

    黄富贵见她好奇张望,起身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啊?花船?”韩玉娘转身看他,一脸吃惊道:“你想什么呢?”

    那种地方是男人寻欢作乐才去的,哪有妇道人家去看的道理?

    “你不是好奇吗?反正你也没见过,见识见识也是好的。”黄富贵一脸坦荡道。

    韩玉娘微微张口,嗔他道:“哪有相公领着妻子去花船长见识的?”说完这话,她秀眉微蹙,走到黄富贵的身边,打量他道:“你对花船似乎很熟悉啊?”

    他明明是不近女色的人,为何会知道那种地方?

    黄富贵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笑起来道:“干嘛这么看我?花船这种地方,有谁不知道吗?你不是也知道吗?”

    韩玉娘走过去,盯着他问道:“我只是知道,可没像你那样去亲眼见识过……”

    他一定是去过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这种玩的地方

    黄富贵见她眼睛都瞪起来了,还以为她恼了,忙解释道:“玉娘,我没去过,我只是知道有这样的地方而已。”

    “真的?”韩玉娘有些不信。

    黄富贵无奈一笑,伸手捧起她的脸,用额头轻碰她的额头道:“真的,傻丫头,你这不会是吃醋了吧?”

    韩玉娘抓下他的手道:“我没吃醋,你先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

    “我爹告诉我的啊。我和他一起上京的时候,他可是在船上花了不少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