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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额滴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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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难遇的大暴雨中,大巴车载着一车孩子,行进得非常慢。出县城不久,还遇到大列从黑泉镇方向前往城都市的军车,不得不等候了半个多小时让军车先行。

    见到军车,赵磊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那道伤痕清晰可见。它是一个多月前,赵磊从黑泉镇前往鄂省学艺时,在青山市救了个孩子所留。那时候,刚好是军演开始时,黑泉镇为此还封了路呢。

    现在黑泉镇的军演结束,重点转到了川省东部龙吟县一带区域,部队这是在转防呢。

    想起救人的事,赵磊又想起了那个女孩,不知现在是否安好。可惜的是,那个铜质的五角星吉祥物,被自己丢在了列车上。

    一路无话。

    下午时分,雨停了,大巴停在通往川省大学东校区的路上不动了。警察告诉司机,前方道路坍塌,只能允许小型车辆通过,大巴要绕道而行。

    这天气,绕个道,起码大半个小时,司机和带队老师全为了难,因为路上耽搁已经够久了,这车孩子要在下午放学前,送到十几个学校,时间非常紧迫。

    川省大学就赵磊他们四个,一核计,下车打个的吧。于是拎着大袋小袋下车。

    白冰在车上,坐得离他们远远地,一路上几乎没说几句话,看得出,内心的挫败感无与伦比。

    书袋是江湖中的白面书生,他一无所知。黑豹只说过省拳击总队有高手到来,导致行动失败,其他什么也没对白东方讲,白冰也只是认同了父亲的猜测,那天是书袋通风报信招来了高手。

    但白冰毕竟对赵磊和书袋,有了更多忌讳,赵磊是刘长江兄弟,书袋跟随刘长江学过艺。真是棘手的一对刺头啊。

    蔫了一路,白冰在刚下车不久,头就猛地抬了起来。

    路边有个骑摩托车的彪形大汉,对着他吼开了:“白哥白哥,饿(我)来接你,饿滴个神,乖乖隆地冬,****个仙人板板,神么个鬼天气么。”

    赵磊吓了一跳,差点给跪了,这家伙出口成脏,一口气就是三门外语,饿滴神是陕省方言,乖乖隆地冬是江淮的,仙人板板是地道的川省方言。

    这是何方高人呢?

    见到赵磊三人下车,彪形大汉为难地摊了摊手:“赤那,饿只有一辆摩托,四个人坐不哈(下)涅。”

    赵磊再次一惊,第四门外语——赤那是标准的沪市骂人方言,跟特么的相类似的口头禅。

    崇拜感油然而生。

    赵磊友好地笑笑:“不妨,我们打个的就是。这位兄弟精通好几门外语啊。”

    “歪语?”彪形大汉愣了,“饿英语也只会‘来是克姆去是狗’,高考英语18分,全是选择题蒙的,哈哈哈,饿歪语不行滴。”

    “哦抱歉,我心一急说漏嘴了,你那些赤那啥的……”

    “哦,哈哈,我以为你说啥丝(事)涅,原来丝这啊。”大汉很有西北男人的豪爽,“先不说那丝,先来认识一下,饿叫精神病,你咧?”

    赵磊一个趔趄,膝盖一软,艾玛,你爹你娘爱的方式如此独特?取个名叫精神病?

    “好名,好名。”赵磊赞叹着,“我叫赵磊。”

    毕竟是省城大地方,眼界开阔,在县城闹得风声水起的赵磊大名,城里人没几个听说。

    大汉没有半点如雷贯耳的意思,毫不为然地笑着:“赵同学好!你一说好名,饿就知道丝在敷衍,大伙儿全误会咧。饿姓金,申请滴申,这个申吧,丝(是)沪市滴别名。哈而滨滴滨,连起来丝精神病。”

    “好名好名!”赵磊拱拱拳,真心佩服,“一个名字带两个市,那不就是个好名么?”

    “哈哈哈,赵同学好会哄人开森(心)咧。饿其实丝陕省人,饿娘怀饿丝(时),爹娘在申城打工,生饿丝(时)丝(是)在哈而滨,所以带个纪念意义,名字就叫精神病咧。”

    原来是打工者子弟,能考上川省大学这样的名校,也算励志。

    “金同学是哪个学院的?”想起刚才精神病英语才考十八分,赵磊心里一直在奇怪,按这样的成绩,不可能被名校录取呀。

    “饿丝特长班搞朗诵滴,其实饿高考木考几分,特招滴。”

    “失敬失敬。”赵磊肃然起敬,“金同学能以朗诵特长被特招,人才啊,怪不得声音铿锵动听,抑扬顿挫。”

    金申滨一听有人赞美他特长,顿时来了兴致:“那丝(是)那丝,饿滴朗诵丝全校第一名。饿现场给你来几,请赵同学指正指正。”

    也不管道路边挤得人仰马翻,金申滨扶着摩托就昂起了头:“先来《年轻》吧:年轻,奏是骚青,有时,也是木乱,噶达马西的爱,冲向瓷马二楞的饿,木囊着时间,扑稀赖亥的小草,弹嫌着日八叉的风,向泥土里格丢……”

    林亦薇拎着行李,听得一头雾水,压根儿没听出半句,她嚅嗫着,有些被吓坏了:“金……金同学,太深奥咧,木听懂,能不能换一?”

    “好好好,这丝有些深奥。”金申滨倒也爽快,“那就来耳熟能详滴,《清明》,唐代诗人杜牧写的:清明时节雨唰唰,跑批一天累日塌。打听酒店在阿嗒,碎松一指在雾嗒。”

    “额滴神,天籁之音呐。”林亦薇贴着赵磊耳朵,轻声出了感叹之声,“好湿好湿,杜牧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找他拼命?”

    赵磊大概有些明白了:“金同学,你是戏剧学院的吧。”

    “就丝就丝,饿搞戏剧滴,方言朗诵班。”

    林亦薇总算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华夏国诗歌朗诵并没有被玩坏,天籁之音原来是一支奇兵,属于今后申请非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个偏冷门类别。

    金申滨跨上摩托:“饿带白哥先走,学校里见咧。”

    “哦对了。”金申滨拧了拧油门,突然放开,回过头,双手比划着,“你们寝室,可能也被老天玩坏咧,进学校左拐,到行政楼接待处等候,看看有木有你们的名单,老丝(师)要重新分配寝室滴。”

    “怎么了?”林亦薇不解地问。

    “暴雨太凶咧,经济学院有幢寝室,‘垮嚓’就塌咧;电子学院也有幢,“垮嚓”就塌咧。金融学院木有塌。还好学生都在上课,木有人受伤。”

    哦,原来如此。

    摩托车开远,赵磊才等来了出租车,正好车上有位川省大学的女生,听说是校友,热情地帮着提行李,将他们请上车。

    “谢谢同学,你贵姓?哪个学院的?”林亦薇朝坐在副驾的女生感谢道。

    “不谢不谢,都是校友。我叫林嫣,经济学院的。”

    林亦薇喜出望外:“呀,我也姓林,也是经济学院的,原来是同学,真是缘份。”

    怪不得人们常说,女人只用瞅一眼,就可以情定终生。林亦薇和林嫣,就这么缘份浓得跟三生有约似地。

    两个女生声音都很好听,车里像装了高保真音响似地,连司机也听得入了神,还不时往后视镜瞅瞅,往邻座瞄瞄。

    林亦薇的美貌,自不必形容,林嫣的资色也在中等偏上。

    趁两只仙鹤略为停顿之际,赵磊问:“林嫣同学,戏剧学院有个叫金申滨,你知道吗?”

    “那能不知道吗,学校知名人物,老搞笑了。不过他们方言朗诵班的,全都很搞笑。”林嫣回过头,非常礼貌地回答,突然加了句,“你们商学院有个姓白的,是不是他家生意做得很大?”

    “白冰?”赵磊没想到,白家在省城也有名气。不过白家是青山市最有势力的企业,在省城偶有人所闻,也可理解。

    “对对,是叫白冰,听说是你们商学院金融系高材生。”林嫣连连点头,“白家在我们学校不远的地方,开有家分公司。金申滨父母,都在白家打工。金同学在学校里,开口必是‘我白大哥什么什么的’,搞得白同学像亚洲富。”

    赵磊脸上肌肉突然连抖数抖,转头盯住了林嫣:“白家在学校附近开有分公司?”

    林嫣被他的怪样子吓住了:“是,是呀。龙吟县龙潭镇。”

    林亦薇接过了话,“赵同学,白家的分公司是今年上半年开的,主要经营手机面板生产,和胡涛家的企业存在竞争关系。”

    林亦薇会不知道赵磊肌肉怪异抖动的原因吗,那是和仇人陌路相逢、按捺不住的怒。

    赵磊再一次惊讶:“原来你早知道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林亦薇默默地将头转向了车外,并没有答话,神色中也带着一种复杂。

    林嫣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表情怪异,还以为两人抬杠抬惯了呢,赶紧打圆场:“为什么金申滨会开着摩托车,大老远地来接白冰,靠的就是这层关系。它就叫巴结。嗯嗯,你来开公司,他来开公司,也并不稀奇啊,因为龙吟县地理位置相当好,是省城城都市通往东部沿海的交通咽喉之地,龙潭镇则是县城。”

    林亦薇终于缓和了神色,对林嫣笑笑:“还有,龙潭镇也是我住的地方啦。”

    “呀,原来林同学家在龙潭镇啊。”两人又恢复了刚才的说笑。

    赵磊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林亦薇在表示惊讶时,并没有说“我的家”,而是说“我住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这个细节,迅和美女口音中,常人听不太出的细微江浙一带方言结合到一起,构成了赵磊心里一个新的谜。

    关于林亦薇的生辰八字、出生时是否有天降莲花、仙鹤环拥、观音送宝等等祥瑞之兆,赵磊当然费尽心机打听过,但很遗憾,学校里无人知道。美女本尊,自然不可能告诉你,毕竟赵磊在她心目中,只有区区12分而已。

    在几个人欢声笑语中,书袋显得异常安静,捧着手提(给他买的是11寸迷你型,因为他人小,喜欢迷你的),一直在研究瘦猴新教的黑客技术。即使是金申滨朗诵时引的哄堂大笑中,他也是连眼皮都没抬半分。

    高手就是高手,走过千山万水的路,岂会在意你小小的套路。江湖再乱,只要心宁静,它就是恬然的隐世空间。

    这条路并不长,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川省大学东校区门口。

    赵磊肩提手扛,把三个人的行李背了大部分——木办法,书袋不能公开身份,得装得像个弱书生——大步走进学校大门,左拐。

    行政楼赫然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