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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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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刚一碰上就短兵相接乃至于火花四溅的气氛,众人都发现了。钱半烟的敌意来源很容易猜想,相比之下,元非晚的反应就有些镇定过头了……

    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寻思着,刚才是不是早走为妙。因为若是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她们劝哪边都落不了好——若是一定要得罪一边,那肯定只能选元非晚;但只要有可能,她们谁也不想得罪啊!

    除了孙家偏向李庭那边外,剩下几家立场并不明显,要不也不会自成一个小团体。而要是钱半烟这话放在她们那个小圈子里,现在口诛笔伐元非晚的就绝不止她一个了!

    元非晚自然知道这点。钱半烟总不好浩浩荡荡地带一票人马给自己助威,因为那就太刻意太明显了;而对方只能一个人来……呵呵,她对上门找麻烦的人从来都是一句话噎死!就算是笑着说的话,听起来一丝烟火气也不带,但有心人自然会懂!

    然而,就在大家预料她们之间的口水战一触即发的时候,鱼初插了嘴。“你刚才那句话,改改又是很有意境的好诗了,芷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以钱半烟为尤最。母亲捋着袖子气势汹汹的,想给女儿找回场子;结果女儿自己好像并不是那样想的?

    这种疑似猪队友拖后腿的行为让元非晚也呆了呆。不过她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夸她,她难道不会夸回去?“不过是有所思罢了。换做是你在我这位置上,必然会做得比我还好。”

    ……这话真的是夸奖吗?

    众人额上齐刷刷落下一排黑线。若是从字面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指鱼初比她厉害;但是再深入想想……谁没事儿希望自己母亲被软禁、父亲被贬岭南啊?这真的不是诅咒吗?

    然而,这话不能说出来。毕竟元非晚可没直接如此表达;自己代入的话,元非晚立马就可以说她没这个意思,是他们想多了!

    被类比软禁的钱半烟第二口血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要死。这小娘子看着不过十三四,嘴皮子倒是利索得要命啊!

    鱼初眼睛眨了眨,倒没显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其实前一次咱们见面时,我便很想结识你了,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运气不错……”她说着笑起来,颊边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就算是元非晚,也不得不产生一种感觉,鱼初的段数似乎要比钱半烟要高。

    虽然钱半烟没露出什么明显的不满或者愤懑的神色,但她刚一开口就挑刺;太过迫不及待,就显得落了下乘。

    可鱼初呢?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反正完美规避了她的语言陷阱。

    “你这么说,我可真是深感荣幸。”元非晚回以一个同样弧度的微笑,“久闻鱼家娘子的大名,奈何身份相差,便不好主动相询。”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推太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说好的掐架呢?这发展方向眼看着要朝着姊妹情深去了啊!

    仿佛要坐实众人的这种猜想,下一刻鱼初就向自家母亲道:“娘,难得芷溪和我一见如故,我想和她去那边赏菊!”

    结果,钱半烟的第三口血是被自家女儿逼出来的。

    等等,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她内心如此呐喊。

    然而这并不能表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钱半烟也不能拒绝女儿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所以她默默地咽下了那三口血,还得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道:“去吧,别走太远,早些回来。”

    这种绝地逆转般的发展方向,一边围观的王真也丝毫没有预料到。见元非晚和鱼初两人走远了,夫人们又自去谈话,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鱼初对元非晚一见如故?这是在搞笑吗?

    另一侧,孙华越无意识地摆弄着脚边一株半人高的菊花花瓣,说不清自己是羡慕嫉妒还是幸灾乐祸——

    鱼德威的正三品尚书之位已经不算低,更别提背后还有皇后撑腰。若是能和鱼初打好关系,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不过她家经营了许多年,到现在也就勉强和李庭扯得上一点儿关系。

    但问题在于,鱼初真的想要结识元非晚?听语气还很倾慕?可元非晚在十五时分明让她们所有人都颜面无光啊!尤其是鱼初?得要有多宽广的心胸,鱼初才会不在意这种事?

    假的吧,这绝对是假的吧!

    “她们俩有什么话好说的?”王真实在想不明白。怎么看怎么都是对头啊!

    “谁知道呢?”孙华越道,语气颇有些酸溜溜。“大概是人走运,天上也会掉馅饼!”周围还有其他人,风凉话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她也憋着一口心头血,走到几位夫人边上听着去了。

    王真看了看地面上被孙华越掐断的菊花花瓣,又看了看把钱半烟包围在中心的一群人。这地方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她吧……这么想着,她便微微提着裙角,朝元非晚和鱼初走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至于元非晚,她这时已经和鱼初站在了一丛开得正盛的墨菊前头。

    “我和你道歉,家慈刚才不是有意提起的。”鱼初开头就是这么一句。她声音不大,但神色看起来极为诚恳。

    元非晚有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在扮猪吃虎。女儿替母亲道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然而,这种事可难不倒她。

    “你说什么呀?”她露出一副极度惊诧的模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是母亲说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啥的……这实在太冒昧了,本不该这样的。”鱼初道,略低着头。

    元非晚心中大皱眉头。这啥意思啊?低头再来个泪水点点的话,给别人看见,还以为她欺负鱼初呢!“本就是事实,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两步,好让自己的身体露在菊花丛外头。虽然故意拉拉扯扯来陷害别人的手段放在她们俩身上都太低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就不好了。

    鱼初看起来缓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她欣慰道,“原来是我多想,真是不好意思。”

    “你已经说了三遍了。”元非晚不得不提醒对方。“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鱼初点点头。“如此是最好。”她停顿了下,又道:“你上次做的那两首诗,真真是极好的。我回去一再揣摩,都写不出更漂亮的了。”

    元非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对方一副我是你脑残粉的调子,真让她不好接话。若是简单的脑残粉也就罢了,可本该最介意她存在的人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倒过来还崇拜她?逻辑哪里不对吧!

    好在这次有人来解围。不是不近不远观察着两人的王真,而是顾芳唯。

    原来是长孙佩妍和白巧觉得一票人浩浩荡荡过去目标太大,容易被人理解为她们抱团欺负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儿,那传出去就难听了。李安书说什么也不肯过来,只有顾芳唯自己上。

    “真巧,素心,芷溪,你们也在看这墨菊呢?”顾芳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素心是鱼初的字。虽然半路被人打断让她不太高兴,然而顾家在朝中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轻视的对象,她的礼仪自然得尽到。

    “这不是蕊芯吗?”她道,装作刚发现顾芳唯的惊喜模样,“来来,正好和我、芷溪一起赏花!”

    都不熟啊!不仅不熟,很可能还是谁都看不上谁!

    这么想着,元非晚就觉得这理应不干她啥事。然而别人都叫了她的字,她也就礼仪性地点了点头。

    按照赏花作诗一条龙的惯常程序,顾芳唯不得不推辞一下。“赏花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后头的事情,你俩还是饶了我吧!”

    这说的显然就是十五夜里元非晚和鱼初拔得的一二名了。鱼初眼珠微微一转,便露出个恰到好处的苦笑:“若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我和你一起让芷溪饶了我们吧?毕竟,长公主殿下的织锦和玉碗可都被芷溪拿走了!”

    “谁说不是呢?”顾芳唯同意。

    元非晚从来没发现,夸她的话也能如此令人头疼。“那我觉得我只能走了。”她作势抬脚,“既然你们俩都不带我玩,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咦,这接下来的难道不该是你主动请我们去看织锦和玉碗吗?”顾芳唯一脸惊诧的样子。“怎么能走呢?”

    鱼初倒没想过,顾芳唯会接这么一句。难道她想去元家?考虑到顾东隅的问题,也不是没可能?

    在鱼初愣神的功夫里,元非晚也愣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首先想到的是顾东岭还没有放弃——以顾东隅在十五后告诉她的事实来看,他那个大哥就算没做什么,脸皮也实在太厚了——还想要通过顾芳唯来曲线救国,然而这种怀疑并不能当做明面上拒绝的正式理由。

    “若是你们想看,我自然是欢迎的,任何时候。”她笑吟吟地接下了,心中飞快地思考对方的其他可能意图。“就怕府上太久没有置办器物之类,灰扑扑的,没法入你们的眼。”

    “哪儿的话?”鱼初此时已经考虑完毕,很快地接过话头:“我们就是去了,也是看你多些。而你才貌双绝,怕是怎么也看不够啊!”

    这话夸得直白,顾芳唯不觉多看了鱼初一眼。她想去元府,自然不是为了看元非晚;她之前说“咱们”,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就三个人在说话;可如今,鱼初似乎真的也想去?她想去干什么?

    元非晚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她家注定要迎来两尊大佛。想看织锦和玉碗自然没什么,但就怕她们各有想法……不管了,等回去先告诉她爹和她世叔,该怎样就怎样!

    她们这头谈妥,不管是钱半烟还是长孙佩妍,都没有了找元非晚的理由。于是她也乐得清闲呢,只和王真待在一起,在园子的游廊上走动,看见漂亮的花丛便走近去看。

    “……她们真都那么说?”王真好奇地问。

    不管是鱼初还是顾芳唯,自己身份已经足够贵重,根本没必要主动登门造访来拉近关系。尤其是顾芳唯;听孙华越的抱怨就知道,想约她出门都不容易,更别提特意腾出时间。这会儿突然一副看中元非晚做好姊妹的样子,委实可疑。

    元非晚并没有一点事情逢人就说的爱好,但王真在边上瞅了她们半天,一副随时准备着冲过来帮忙的样子。如此,对方问刚才的事情,她也不好不说。

    “说是那么说了,但做是两码事吧。”她清淡道。“左右不过多准备两个垫子一桌茶点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出元非晚是真的不在意,王真不由咋舌。“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元非晚宽慰对方。

    鱼初和顾芳唯难道是洪水猛兽吗?是能冲走她,还是吃了她啊?又或者说,是能打架斗殴,还是杀人放火?她既然敢让她们上门,这种事情就一件也不会发生!

    “行吧。若是她们去,我可就不去了。”王真一脸心有戚戚焉。“你一定得提醒我,别撞上!”

    “你刚才好像不是那么想的。”元非晚故意提醒道。“我感觉,若是刚才我们之中任一个手抬得高了点,你就会跑过来了!”

    王真悔不当初。“那还不是因为今天是我把你叫出来的?要是你出了什么好歹,不得算我头上?”她话锋一转,又道:“但你自己招待客人,这就不关我事了!”

    这话说得直白,然而元非晚就喜欢这种直白。“这么说来,你还真是精明啊?”

    “那可不是!”王真骄傲地抬起了下巴。不过她脸圆圆的,下巴也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偏向可爱,做这种姿势实在是逗人发笑。

    元非晚就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就在王真瞪着眼睛、作势要捏她时,园子入口处突然掀起了一阵喧哗。

    “……怎么了?”王真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放弃了在元非晚山上找回场子的举动,转而好奇地张望那个方向。“谁来了,大家这么激动?”

    元非晚从藏身的廊柱后绕出来,看了看,基本同意王真的猜想。因为这实在太明显了——原本三五成群的女眷们突然聚集起来,脸都朝着同一个中心;而中心的人个头偏高,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更显得鹤立鸡群——

    “是泰王殿下。”她道,刚才的笑意已经从语气里完全消失了。

    王真光顾着看热闹,没察觉元非晚的这种变化。“阿晚,你眼神真好,这么远就认出来……呃?不对,你怎么认识泰王殿下的?”

    “路边上。”元非晚简洁地解释,“上次十五,我回去时,太子殿下等一行人正好回宫。”

    “那也不对啊……”王真十分费解。“他们那时候应该是坐马车吧?能看到脸?”

    “这我也不知道。若你想知道,怕是得问泰王殿下自己,为什么把头探出来。”元非晚回答。

    其实这答案她大致知道,但她才没那么傻说出来呢!因为萧旸八成不会承认他在蓄意示好……而对她来说,不管是脑补过度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的形容,她都不想要!

    “这园子本只有女眷能进,泰王殿下在这里,定然是走错了。”元非晚说出了她今天最诚心诚意的一条建议,“咱们还是离远些吧?”

    但王真并不这么想。“你难道没听说,泰王殿下是几个亲王里最风度翩翩的那个?据说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堪称这京中的第一才子!”

    “……我以为另一方面的名声该更大些。”元非晚有些无语。

    萧旸的身体弱传了这么多年,就算有水分,也应当不是空穴来风。而在她看来,皇帝的儿子最重要的属性就是能不能当皇帝;至于长得圆还是扁,都是次要的!

    长得帅有用?能当饭吃吗?元非晚很是不明白花痴众人的想法。

    然而王真眼里几乎可以冒出实质性的粉红泡泡,对元非晚的质疑充耳不闻。“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着近距离看泰王殿下一眼而不得,结果你刚来长安没多久就见着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好容易才从远处的萧旸身上分给了元非晚一个眼神,“一句话,去不去?”

    去围观萧旸?自己送到他跟前?

    元非晚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她是脑袋坏了,才会给自己找麻烦!

    王真可不知道萧旸对元非晚的那点儿小心思。至于元非晚为什么不去凑热闹,她也自动自发地无视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晚几步就看不见泰王了,冲啊!

    水碧和谷蓝不远不近地跟在元非晚背后,此时见了王真的兴奋劲儿,不由也有点被鼓动了。

    “大娘,”谷蓝尝试性地问元非晚,“大家都过去了,咱们不过去?”

    元非晚果断摇头。“就算人多,也要注意避嫌。”

    水碧想了想,不太能明白泰王的意思,便问:“泰王殿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人可能不明白水碧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但元非晚明白,自家婢子问的是泰王对自己的看法。“别人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泰王殿下已经有了正妃。如今看他主动出现,怕是身体好了一大半,不日就能迎娶正妃过门了。”

    这一口一个正妃,水碧和谷蓝难道听不出背后的意思?正妃定了,那便只有侧妃。而侧妃什么的……不就是高级一点的妾吗?不管高级还是低级,说到底都是妾啊!

    一听做妾,两个婢子立刻安分了。她们大娘这样的美女加才女,人又那么好,何必上赶着给人做小?那不是太委屈了吗?

    “那咱们还是走远一点吧。”谷蓝立刻改变了主意。“我看那里有座假山,挡人就挺好的!”

    至于萧旸,现在满心都在叫着坑爹。他刚到乐游苑就收到消息,说长安城里的贵妇贵女们都在东面的园子里,人很齐全。贵妇他没兴趣,但齐全的贵女,不就意味着元非晚在么?

    所以他就准备着,希望能等到元非晚落单或者走到别的园子去。但是这两样,他哪一个也没等到。不光如此,派人去传些南面园子里景色更好的话,也完全没有用——

    元非晚是一门心思地在同一个园子里转悠啊!

    于是萧旸只能亲自出马。他知道自己一出现就会遭到围观,但若是元非晚在人群里,肯定也能找到聊天的机会。

    但!是!

    谁能告诉他,这一群姑娘里环肥燕瘦都有,偏偏就少了他想要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大的目标,不可能不被注意到;那元非晚不在,只能解释成她躲起来了……所以,他这是被人讨厌了吗?一定是的吧!

    至于元非晚,她已经带着两个婢子转到了假山后头。照她们之前的猜想,大家都去看泰王了,这里一定没人;然而,当她们刚转过去,就发现有个男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那里。

    ……哪里来的男人?

    水碧和谷蓝差点叫出声来。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身上穿了一身宫廷侍卫的服装,脸也是她们见过的,虽然不知道名字……

    “元家娘子。”卢阳明毫不意外地对元非晚打了声招呼,还是惯常的笑眯眯。

    元非晚把人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一时间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