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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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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头一靠,我的右肩立即受力。这久违的感觉,让我有些错愕。下意识的,我的双臂就动作起来,做成了举手投降状。当然,双手并没有举过头顶,只是移离了躯干。

    “我不拐弯抹角,我直说,我喜欢上你了。”秦柳继续道。话语间,她的头在我肩上蹭了蹭,身子也移过来,靠得更近。为了避免右手触到她的身体,我只好往后收了收手,放到她背后的空中。

    我低头看了看靠在肩上的她,可惜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的头顶,她的黑发丝。我嘴唇微张,不知道该答什么好。这几句话才让我反应过来,秦柳哪里是要指出我缺钙铁锌,她这是在表白啊。天呐,坐得好好的,怎么就谈起儿女私情了呢?

    “呃——”我的双手依旧还举在空中,“真的吗?”

    “真的。”秦柳答道。我能感觉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我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遇到女孩儿表白,该怎么办?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有关记忆,终于还是找到了。活了这么久,这种情况,我就遇到过一次。那就是从学校回到家后,段可和我在皮卡车的货箱上那次。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段可的真情表白,总之她强吻了我后,我俩就迷迷糊糊的好上了。

    秦柳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她根本没听说过段可这个人。

    “你呢?”秦柳抬起头,和我对视着。但是两张脸的距离太近,让我有些不适应。

    这可怎么办?她竟然说喜欢我?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当然,对我来说也不难,就是个yes或者no的问题。

    讲实话,面前的这个女孩,还算漂亮。照我以前的说法就是,一切都随你,反正你漂亮,我又不吃亏。是啊,秦柳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只要我说一句yes,今晚的月亮下,就会有两厢情愿了。如果这样,我再也不用每天羡慕吴林禹和陈莉姗,再也不会感到内心空虚,再也不用陷在关于段可的记忆力。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抱着一个女孩儿入睡。

    程佳华说:娄厉,咱们提倡二次恋爱,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的右手,不自觉的就绕到了秦柳的肩后,做成了五指并伸状。我能感觉,只要这五根手指搭到她的肩上,这事儿就成了。

    但就在食指刚刚触到她的衣服时,我却犹豫了。

    黑夜里,秦柳和我近距离对视着。她的脸颊上有明有暗,分辨不出完整的模样。但我看着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脑海里想的尽是段可。我也明白过来,段可坐在身边,和她坐在身边,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如我之前所说,我一直都把身边的这个女孩儿当好朋友,未曾想过要和她一起,走进儿女私情的范畴。

    不行,不能这样做。我摇了摇头,就算今晚两厢情愿了,我依旧会感到内心空虚。理由很简单,我仍会想念段可在冬阳下的那双眸子,但她,却回不来了。更重要的是,我如果搂住了她,脑海里却想的是另一个女孩儿,那就太对不起秦柳了。

    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想着想着,我那离肩膀只有半寸的手掌,硬生生的又收回了空中,慢慢捏成了拳头。

    “哈哈,怎么可能吗,你在开玩笑吧。”我露出生硬的笑容,吐出生硬的语气,眼神也移开了她的脸颊,然后向左移了移身子。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让我有些尴尬。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看到秦柳皱了皱眉毛,“谁这种时候跟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低下头,说了一句。

    “嗯。”秦柳点头说。

    我没继续说话,也不好意思再看她,只好抬头,看向头顶的弯月。

    “今晚的月亮——”想来想去,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另找话语来转移话题,“好圆呐。”

    但这句转移话题的话实在是太失败了,因为月亮是弯的。

    “你不喜欢我?”秦柳没有理会我的胡话,直接问我。

    我撇了她一眼,低下头,支支吾吾道:“不是啊,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像是在审讯犯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什么。我只是不想答应她,也不想拒绝她。答应她,有悖于我的内心;拒绝她,又会让她失望。矛盾的情绪,在身体里彳亍徘徊。要说喜欢,我的确是挺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每晚和她出来散步谈心了。

    但这种喜欢,有异于情人之间的那种爱慕情意。出于这点,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爱意,让她受到伤害。

    “那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无话可说,只好乱扯一些话出来,拖滞问题。

    “哪一点都喜欢。”秦柳语气坚定。天呐,我还真搞不懂,自己这个社区里的小人物,到底有哪点吸引女孩子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就行了,”秦柳有些不耐烦,“是或者不是,有那么难吗?”

    “我一个女孩子,放下身段,跟你说这些,已经够了吧?你还要问几次?”她继续补充道,“还不相信?”

    咄咄逼人的话语中,我叹了口气。想了想,我指了指头顶的月亮,说:“你看,我们都和这月亮一样,有光亮的部分,也有看不见的部分。所以,你看到的我,只是一部分。也许你并不喜欢我其他的部分。”

    我想借这一段话,将段可的故事说出来。或许秦柳知道了段可,问题就不会那么难以回答了。

    不料话刚说完,秦柳就站起身,冷声道:“好了,别扯那么多,我知道了。以后别再跟我说话,再见。”

    话说到一半,秦柳就已经转身往回走去。我注意到,她那双湿润的眼睛,变得更湿润。见她离开,我也站起身,想拉她回来。可仔细一想,这样有些不妥——既然拒绝了人家,还拉回来干嘛?

    无奈之中,我只好站在原地,高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喊声划破夜寂,却没能让她转过头来。月光依旧皎洁,秦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河滩,隐入黑暗。

    躺在床上,隔壁的程佳华,还在练琴。琴声断断续续,我用双手枕着头颅,盯着床板上的照片,不知盯了多久。这张照片,就是我和段可的那张合照。照片被我贴在了上铺的底板上,每天躺上床就能看见。醒来也可以看见。

    我还在想十几分钟前,发生在江边的事情。

    刚才去问了宿管老卢,秦柳已经回宿舍了。还好,她没有去跳江什么的。但我矛盾的内心,还在矛盾。对着段可的笑脸,我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次:这样对吗?

    这样对吗?最悲痛的日子我都已经熬过去,也告诉自己,你早就拾回了生活的信心,为什么还要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整天浑浑噩噩,找不到新的方向?不如就答应她,牵上她的手,走向人生的新阶段?

    不是有好多个哲人说过吗,人呐,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总得要往前看的。

    那什么是过去?我问自己。

    喏,眼前的相片,相片里的她,段可,就是过去。

    可是也有不少哲人说过,有的过去,是需要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我又反驳了自己。

    那什么样的过去需要刻骨铭心?

    段可就需要刻骨铭心。

    狗屁。那你整天跟秦柳粘在一起干嘛?

    无聊,想找个说话的人啊。

    所以说着说着,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的无聊发泄了,但人家喜欢上了你,你又说自己还恋着段可。

    嗯,是这样的。

    那你真的不喜欢她,愿意看到她伤心?

    不是,我说不出来具体。你也明白,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段可。

    那怎么办?就这样见b思a一辈子?

    我不知道。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就自己盯着照片,回忆过往,回忆一辈子吧。

    ……

    我听着脑海里的两种声音,不停争论。它们到底争论了多久,我不知道。直至我的头有些痛,觉得有些烦,就翻起身,让它们停了下来。

    抽完一支烟,心里还是闹腾不停,静不下来。我决定看点段可的遗物,来增强我那股摇摇欲坠的信念。比如,看一看她的日记。在包里取日记的时候,我竟在书包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以前的那部手机。

    手机这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此时见到它,不免好奇心起,想开机玩玩儿。可是手机早已耗完了电量,包里也没有充电器。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才断电。我没再犹豫,立即走到楼下,问第一佳借了充电器。第一佳喜欢捣鼓这些,他的寝室里堆满了免费得来的数码工业产品。

    一头插手机,一头插电源,瞬间,手机屏幕就亮起了光。一会儿,手机顺利开机,进入了久违的操作界面。好久没有摆弄这些智能产品,我都有些生疏了。手指滑来划去,我也不知道能用这手机做些啥。因为里边儿的应用程序,都是需要联网才能使用的。

    百无聊赖,我打开了手机的相册。我记得段可用这手机照了很多相片。果不其然,相册的缩略图里满是人像,有她的,有她和陈莉姗的,也有我和她的。有趣的是,我竟然在相册里,看到一张李工头站在灯光下,系扣西装扣子的照片。也有好几张老陈被王叔灌醉后,瘫躺在沙发上的糗样。这些肯定都是那丫头偷拍的。

    手指在屏幕滑动,记忆碎片如幻灯片,在我脑里浮现。

    滑了一会儿,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坐在驾驶座里,身着不合身的大衣、头发乱飘的女孩儿。第一眼看去,我都没认出来这是段可。咦,这照片哪里照的呢,我都记不起来了。

    细细一回想,我终于还是想起了这张照片的来历:那是我遇到段可的第二天,我俩在收费站的管理楼里醒来后,她找到了一辆车替我俩代步。后来我在车里抽烟,她打开车窗,想用冷风灌我,逼我丢掉烟头。

    冷风夹着雨点,冰疼了我,也吹乱了她的头发。我望着她头发舞动的样子,心生好感,就打开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那时候的轿车里,有一对初识的男女,有尴尬的气氛,也有深情演唱的英文歌曲。高速路上,有堵成一片的汽车,有死掉不久的尸体,也有初尝人肉的野狗。

    屏幕上的段可眯眼笑着,我在手机外,在另一个时空里,好像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的就湿润了起来。我终于明白,我的确是还恋着段可。那串栩栩如生的画面、那种你伴我依下所暗生的情愫、那段萦绕不消的记忆,不仅刻骨铭心,还铭肌镂骨。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头发乱飘、笑容甜美的女孩儿,然后锁掉了屏幕。

    其实,就这样恋一辈子,也不是很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