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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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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金玉独自生着闷气,莫雩又回到房里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只小酒壶。

    莫雩见离金玉闷闷不乐,微笑着道:“离姑娘,方大哥既已来过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离金玉气哼哼道:“他来过了我才更生气。”

    莫雩不解的道:“他何事惹得你生气呢?”心忖方仲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居然也有得罪人的时候。

    离金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曾想过要瞒着莫雩,觉着心里委屈,憋着难受,自然要对旁人诉说一番,便道:“我不过是想在方大哥身边多待得片刻,他却说外面都是些是非之地,要我即刻回娘亲那里去,那种没人亲没人疼的家,谁愿意待了。”

    莫雩在桌上放下酒壶,蹙着眉道:“方大哥没有说错啊,离姑娘一人在外的确是多有不便,即便是和方大哥在一起,你娘亲必然挂念,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若是不回,她岂不担心死了。”

    离金玉冷笑道:“她会担心?哼!我都懒得理她,雩儿,你是不知,同是天下母亲却大不相同,不是都如你娘亲一般对你慈爱有加。”

    莫雩心思灵巧,已然从离金玉话中听出了些原委,这母女之间能有何隔阂不可弥补,不过是一时气愤,到头来必然后悔。莫雩有心解劝,便道:“离姑娘不妨听雩儿说一个故事,不过在此之前你却需和我一起喝了这壶小酒。”提手中酒壶在离金玉面前轻轻晃了晃。

    离金玉奇道:“雩儿也喜欢喝酒?既然你有此雅兴,金玉便陪你喝一杯,顺便也听你说一说这故事。若是有趣,就多喝几杯,权当听故事下酒。”

    莫雩笑道:“好,来了听故事下酒!”这房里并无酒杯,离金玉便把两个茶盏倒去凉茶,莫雩斟上酒,两个儿并肩坐了。

    莫雩端起茶盏道:“雩儿也学一学男儿汉,与离姑娘先干为敬。”

    离金玉笑道:“小女子奉陪!”煞有其事般碰了碰杯,把酒干了。莫雩倒不觉的怎样,离金玉酒一入喉,只觉得又苦又辛十分难受,几乎呛到,咧了咧小嘴道:“这是什么劣酒,真个难喝。”

    莫雩道:“这可不是劣酒,乃是本堂秘制的雄黄酒,酒中撒入雄黄,又浸了艾叶、菖蒲,善能驱邪避毒,十分灵验。”

    离金玉摇头道:“就算十分灵验,如此难喝,怎好用来招待客人。”

    莫雩道:“这酒可不是来了客人才能喝到,雩儿从小到大,只喝过两回,这次才是第三回。头两回之间整整间隔了九年,就这一次特别,还不到九年之数就喝了。”

    离金玉想不到这难喝之极的酒也有好大来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酒九年才喝一次?”

    莫雩解释道:“只因为这酒必须要到望月坛布阵奏乐时才喝,而雩儿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这般奏乐!”

    离金玉恍然道:“这么说来即将要第三次奏乐了,幸好,幸好,我还可一旁观瞻,见识一下邀月堂五音八乐八齐奏的声势。”

    莫雩道:“这奏乐时不给人看,即便是我,第一次奏乐时我尚年幼,是爹爹强灌了我一口雄黄酒,为此我还哭了半天,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第二次我也随爹爹到望月坛摆琴奏乐,只是被蒙上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乐声喧天之中仿佛浪涛汹涌,等得乐声平息,连身上都湿了一片。爹说奏乐之时谁若是心中不诚,睁眼偷窥,便会身遭不测,所以此次若是真的奏乐,也是不给旁人看的。”

    离金玉失望的道:“原来如此。”

    莫雩又给离金玉斟上一杯雄黄酒,说道:“离姑娘再饮一杯,雩儿这就说故事了。这还是从爹爹那里听来的,是爹最为钦佩的一个古人之事。”

    离金玉笑道:“雩儿说的故事一定好听,是娥皇女英,还是嫦娥宓妃?”

    莫雩摇头道:“都不是,他不过凡间一个常人。”

    “宋国时有一寡居妇人,膝下养有一个孩儿,那孩儿生的乌黑,长得丑陋,其母十分讨厌,常呼道:‘乌子,乌子,鲜有其子;濯之,濯之,弗能清之!’这样一个黑黑的孩子,洗来洗去都洗不干净,还需要给他穿什么好衣裳呢!于是总是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给他穿,既不洗也不补,待这个孩子极差。”

    离金玉道:“这母亲真是过份,那孩子可过得十分可怜。”

    莫雩接着道:“他也不生气,恶来受之,苦来挨之,人人都只道这孩子木讷呆笨,不会有什么成就。可是若干年后,他却师从一个落魄老儒,才数年光景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提出了一套极有见解的看法,可谓自成一家,成了当时人人敬仰的大夫。荣登大夫是要光宗耀祖的,直到这时才有人偷偷的告诉他,那恶待他的娘亲,根本不是亲身之母!”

    离金玉惊讶的道:“不是亲身之母!?所以才待他这般差么?”

    莫雩点头道:“自然不是亲身之母,否则又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儿。他的母亲早在生他不久之后便去世了,这棺木便是他过继给寡妇的一点礼钱,收为家奴,好为寡妇送终。当他知道此事后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痛哭流涕的说,这数十年养育之恩无以回报,便是亲母再生也无法与之比较。为了报恩,他决定把名姓更改,遵从养母之意,母亲呼为乌子,他便以墨为姓;濯之不清,便以翟为名,此人便是墨翟,后世称为墨子的便是。此后侍母至孝,一生清苦,从无怨言,他门徒广泛,所主张的学说也甚得人心,爹爹便给我和哥哥讲解过其中之意,这兼爱非攻和尚贤节用的道理我便一直记在心里。”

    莫雩说完,见离金玉怔怔出神,又道:“离姑娘,墨子之事我已说了,你也该学他无怨无悔,侍母至孝,何况你锦衣玉食,胜过墨子许多,岂有稍有嫌隙便不想归家之理。”

    离金玉轻轻自语道:“亲身之母,又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儿……”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大胆念头蓦地出现,这念头在以前不过是稍有触及便被自己给断然否定,只是这次听了墨子故事,这侍母至孝的话没听进去,非是亲身的事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深印在脑海里。离夫人可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妇人,红杏出墙的事不可能发生,既然无夫有子,那么领养一个孩儿也没什么好稀奇,甚至于就是真的!

    霎时间这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压过了对方仲的气愤之心。离金玉端起茶盏,把雄黄酒一口干了,站起身来道:“雩儿说的话真是有理,金玉是要回去好好弄清这嫌隙何来,若能解开,岂不比闷在心里好过许多。”莫雩笑道:“离姑娘明白便好,既然这样,也就不要生方大哥的气了。”

    离金玉点头道:“我不生气,为他这个蠢人不值得,本小姐恨不得现在就要赶回家去。”

    莫雩道:“现在就想回去,不和方大哥说一声么?”

    离金玉想了片刻,又觉着难以取舍,便道:“方大哥住在何处,我想去看一看。”

    方仲暂住之所就在前面客房,几步路便到了。此时方仲和莫堂主俱都不在,只有平时伺候的一个小童正在房前洒扫。莫雩与那小童熟络的很,也无需通报便可自由进出里里外外,与离金玉径直跨进了方仲房间。莫堂主尊奉‘节用’之法,虽然简陋却也雅致。

    方仲随身之物不多,留在房里的更少,只有一把带鞘长剑靠在床头。离金玉二话不说,先把剑抢在手里,这把剑离金玉也曾见过,当时不觉得稀奇,如今的眼光不同,爱屋及乌,就是把破破烂烂的铁剑也是好的。

    这剑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那种,至少剑身也是灵剑之质,以世俗眼光而言,也算上乘,剑身明亮,剑柄和护手都镶嵌了金玉饰物,一把剑鞘更是上等梨花木所造,与剑身镶和的一丝不差。只是此剑已被赖皮张做过了手脚,无温养成长的可能,真气一催,便可倾泻一团白蒙蒙剑光,极耗修为。若只用来劈刺相斗便无妨,高手祭剑飞空,不免要上一次大当。

    离金玉不知其中玄妙,眼光着落在长剑之上,心里却已经浮想联翩:“这剑便是他的随身之物,他如此节俭,难得有一把好剑,必定心爱有加。这剑镶金嵌玉,正合了自己小名,剑鞘又是梨花木所做,偏偏我又姓离,难道说……难道说他一直记挂着自己,连把佩剑都要暗喻了离金玉三字。”其实一把宝剑之上镶嵌珠玉稀松平常,可在离金玉看来却是别有深意,芳心荡漾,对方仲的一点怨气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反觉着他太过招摇。

    离金玉抓着剑不放,莫雩想看时,离金玉把剑往背后一藏,羞羞涩涩的道:“这剑不给你看,本姑娘要拿走!方大哥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拿了,让他好自为之。”这时候若方仲就在眼前,离金玉也羞见其人,胸中小鹿东突西撞,只想走开了安静一些。

    莫雩见离金玉突然之间变得羞羞答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禁奇怪,不过一柄剑罢了,谁拿了还不是一样。

    莫雩亲自开了后院小门,本来后院也有人把守,此时都到前堂去了,竟然空无一人。莫雩道:“离姑娘走后,雩儿会去前堂,见到方大哥时自会说起,让他无需替姑娘担心。”

    离金玉傲然晃了晃手中剑,笑道:“他不是指望我回家去吗,如今且看是谁挂念谁。雩儿见到他时,就说要想取剑就来找我,如果不来,本姑娘发起火把这剑一折两断。”

    离金玉一走,莫雩连忙也往前堂去,去之前先到家父房里取了一具瑶琴,这才往见邀月堂其余众人。

    到了客厅,厅内已人去座空,连忙又去望月坛,未到石潭,就见本堂之人纷纷携了各自乐器,分门别类,按序进入望月坛前大片空地。莫雩一来,莫岚先自看到,唤道:“小妹快来,爹爹正在排布人手,莫要错了方位。”

    莫雩见方仲也在其侧,走过来问道:“还不到重九之期,爹爹怎么又要演练阵法?”

    莫岚摇头道:“这次不是演练,而是要和旁人厮杀,再也马虎不得了。”

    莫雩惊道:“又有谁来寻胁滋事,竟然全堂之人都要迎敌?”

    莫岚肃然道:“爹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今日魔教数堂人马齐动,还不是因为本堂而来,今次厮杀,注定是大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