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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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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章交代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云意惊呼,半真半假。她早先料到玉珍嬷嬷等人留在忠义王府,日子绝不会好过,却也没料到,当真毫无遮拦地放在眼前,又是另一番冲击。都是跟过她好几年的老人了,因着她的缘故,被陆寅磋磨成如此模样,她心中对陆寅的恨意又添上三分。

    陆寅道:“当时公主下落不明,微臣一心想要找回公主,情急之下不得已对此悉知内情之人略施刑罚。微臣赤诚一片,还请公主恕罪。”

    云意上前去,扶住奄奄无力的槐序,视线扫过她满是鞭痕的手背,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伤心落泪。

    咬紧牙关,云意极力稳住心绪,与陆寅说道:“世子一心为本宫着想,若再降罪于你,岂不显得本宫不近人情?不过,她们都是打小儿跟着我的,受了这些苦,也总不能就这么熬着,还请世子延医诊治。”

    “这是自然——”她弱下去,他的气焰便涨上来。一切本应如此,她是阶下囚,而他胜券在握。怎容得她来放肆?

    “时候不早,殿下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办。”

    再说另一方,陆晋已行军至定安城下,与京城相隔不过四十里,破了定安,拿下京城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但不料西边传来迷信,金鹰直飞三百里携信而来。一封二十字不到的消息,他反复读过无数遍,却仍旧无法置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但凡是人,总有失算之时。他本无需如此自责,可丢的是明珠至宝,一生难求,你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责?

    恨不能当即杀回乌兰城,为红颜一怒,令浮尸千里,江山失色。

    但京师就在眼前,大战在即,美人与江山又该如何抉择?

    他抚额,闭目不语,心中已有了计较。

    “哪来的正事?”

    “殿下无需心急,明日便见分晓。”

    云意牵一牵嘴角,勾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霎时间姹紫嫣红都开遍,平乏无味的一间屋,也能生出春末浓香落英缤纷的妍丽。陆寅眼中的惊艳不加掩饰,云意心底的鄙薄亦表白于世,只不过有人忙着惊艳,沉溺于女色,再想不了其他。

    心痒痒,如何能收场。

    魂魄都要丢在她一汪笑靥中。

    见他呆愣着不走,云意挑眉道:“世子还有话说?”

    陆寅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感叹,这样好的样貌,就是个哑巴聋子他也要拖进帐里去,更何况眼前这个刁钻任性,倒比他屋子里的那几个,更有风情。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眼下还需演好忠臣良将,总有机会让她心甘情愿上他的床。

    “无他,微臣告退。”

    走时痴心妄想,幻想着她若能出言挽留,那今晚就能玉成美事,啧啧,连五鬼图也能丢到脑后,心中只剩下倾城佳人。无奈一路走到院外也没人发声,只好仰着头长叹一声,与婆娑树影共此良宵。

    云意在屋中回想起来,陆寅方才看她那眼神,就跟她瞧见糖蒸酥酪一个模样。想起来,陆晋这厮还不知欠了她多少好吃的,若就此别过,岂不白白便宜了他。

    夜深,戏中人各自歇息。

    云意让人从库里翻出了自己的衣裳,终于能穿一件与她身份匹配的青绸料子,二十两银子一段的好东西,给她拿来做宽大寝衣,襟上蝴蝶扣镶着一应大小的南海珠,袖口上描的都是平滑如缎的暗绣蝠纹。然而最好的料子都用在袜子同内衣上,不求旁的,只求暗里显贵,自然与一开席穿金戴银的“新贵”显出差别。

    今夜她自行捧一盏烛台,掀开漂浮的纱帐去见小床上挨挨挤挤咬牙苦熬的人。似乎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除却叹息,已说不出多余的话。

    末尾,她只好红着脸,照实说:“我帮不了你们,你们也不必再心心念念的要与我献衷心。说到底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几个,到此,咱们的主仆缘分便都断个干净,往后只能自求生路,若有机会能出了王府大门,切记,将前尘往事都忘个干净,再也不要回头。”

    其余人静默不言,为由玉珍嬷嬷突然间用尽全力死死握住她手腕,病中浑浊的眼,烛光下亮得惊人,大约是回光返照,全因心事未了。

    “殿下想做什么?殿下公主之尊,万人之上,何以如此糟践自己?”

    云意垂下眼睑,避开她狂热又卑微的目光,淡淡道:“国破家亡,何谈尊贵?乱世求生,只求不让祖上蒙羞。不过嬷嬷放心,决意自戕?这样的蠢事我又如何会做?不过是见事态艰难,预先与你们几个交底罢了,倒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答应嬷嬷,决不去学陛下,一招玉石俱焚,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呀殿下…………”泪如泉涌,语带哽咽,她一生所剩精力,都用在这一句话里。话音落,再也分不出力气去握她的手。

    累了,人生太苦,无力支撑,好在心愿已了,能见她最后一面,了却她半生寄托,终能安心离世。

    烛光的影,暖融融催人睡,不知不觉,仿佛置身梦境。

    云意为她掖一掖被角,温言道:“嬷嬷安心养病,千万别再胡思乱想,我这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怎还能劳嬷嬷替我操心。”再看仰着头一脸懵懂的槐序,天真无知才是幸运。她一时涩然,勉强挤出个安抚的笑,“快睡吧,小孩子家家的,睡得好才能长得高,千万别学玉珍嬷嬷,这样要得少白头的。”什么小孩子家家,她自己也不过比槐序大一岁,已然独撑一片天。

    临走,槐序拉住她衣摆,喃喃道:“可是奴婢还想跟着殿下,伺候殿下。”

    云意无奈,“傻孩子,你原也不能伺候我一辈子,女孩儿总要嫁人的。听话,到时候找个老实人嫁了,再认了嬷嬷做干娘,替我给嬷嬷养老。”

    玉珍嬷嬷捂着脸,低声呜咽,双肩颤抖,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悲恸。

    槐序依旧是个傻模样,好奇问:“那殿下知道莺时姐姐去了哪儿么?”

    云意的神情刹那间冷下来,告知槐序,“她死了——”

    槐序一时惊诧,愣在当场。

    无奈风停,心未静。

    第二日云意彻底变了态度,陆寅邀她赏花她便吟诗附和,与她下棋她便让他一子半,再从琴棋书画聊到朝廷社稷,她忽悠人的功力又见长,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心坎里。陆寅自以为终于寻到此生挚爱,秦腔梆子戏都唱出来,快活得走路都打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