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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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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四章假装

    齐颜部位于京师与乌兰城之间,北边正对北元蒙人,位置特殊,战略上敏感之极,应为兵家必争之地,换个说法,则是多灾多难夹缝求生之所。

    因而在此地生息繁衍的齐颜人性坚忍、勤而善,虽不与北元为舞,却也撇不开身上蒙人血缘,歌舞骑射生成本能,马上马下风姿绝艳。

    云意就是听着这样绵长悠远的歌声,缓缓梳着发尾,静静入了神。头一次,她羡慕起陆晋,茫茫人世间,苍苍岁月里,尚有一处净地,一个遥远故乡,可用以期盼、怀想、憧憬,以及在茫然无措或走投无路时逃避藏身。

    而她的家乡成废墟一片,高高宫墙再也筑不起寂灭的心房。

    他们欢笑,他们起舞,他们歌唱,而她在喧天的热闹里陷入前所未见的孤独,无力感像是漆黑浑浊的水,一点点将她湮没,一寸寸逼她窒息。在灭顶之前,她留着最后一口气令红玉与德安退出帐内。

    帐中只剩下她一人,深入骨髓的孤独令人无法呼吸。她坐在妆台前,攥紧了衣襟,眼睁睁看着西洋镜中苍白脆弱的女人慢慢被命运击碎,她灰败、凋零、急促喘息。

    他们在唱什么?特尔特草原的花朵,美丽的琪琪格,天上明月地上溪流比不上你璀璨笑容。

    眼泪无声低落,一颗颗坠在红木台面,化开,再化开,分流四散,各自飘零。

    她被莫名袭来的疼痛折磨,疼得蜷缩了身体,低伏在妆台前,佝偻好似一瞬间老去,留人间一具枯槁干涸的身体。

    自始至终她没发出半点声响,因此疼痛益发剧烈,伤口更显深刻,她的痛苦无法弥合亦无人可诉,孤独似阴云笼罩,如影随形。

    “都站门口做什么?你们主子呢?”

    “殿下嘱咐要一个人待会儿……”

    “让开,还拦上爷了!”

    云意听见声响,早已经擦干泪,洗过脸。除却眼眶微红,声音浑浊,再没有其他破绽。

    陆晋不顾阻拦撩开帘子走进帐中,云意的发尾已然梳通,略侧了身子轻声问:“都散了?”

    “散了。”他懵懂中已觉出不对,无奈慧根不具,参不透女人海底心。

    “那便歇着吧,我叫红玉绿枝进来伺候。”她站起身,绕过陆晋,没能给他多一分关注。

    就是在男女情爱上再如何迟钝,这会子也得幡然醒悟,一把握住她手臂将鸭青色睡袍下面娇小可怜的人带进怀里,捧起她的脸,他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读过一遍,以一把极其诱惑的低哑嗓音贴近了问道:“哭了?”

    云意垂目看他被酒水沾湿的襟口,淡淡道:“风沙大,揉红了眼罢了。”

    陆晋却不信,陪着小心试探道:“是我做错事了?”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继续追问,不肯罢休,“你叫我停在那儿不许走,我该追上来才是?”

    “这话不妥,原不该在人前如此任性,云意这厢向二爷请罪,还请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这一回…………”

    “我不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睛,写满了愁绪与无助的一双眼,令人心酸,“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喜欢你生气,你发火,你咬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撇过脸,依然淡漠,“二爷喝醉了。”

    “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都是量力而为。总不能喝个烂醉,回头来折腾你。你经得起么?”他话语中已带着玩笑,企图化解她眉心驱不散的哀愁,不想到最后只是徒然。

    她强颜欢笑,“确是经不起,谢二爷体谅。”

    “顾云意——”

    “二爷能放手了么?五六月热得很。”

    “你——”一股气胸口里乱钻,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几乎就要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气得胸膛炸裂。他有火没处撒,不得不傻兮兮绕着帐子绕圈。等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再看云意,竟已经歪倒在榻上,半梦半醒。

    好家伙,他今晚非得跟她掰扯清楚不可。当即找了个小马扎坐到床边来,把歪倒的小人扶正坐稳,拿出师傅考学生的架势来,困住她双手,严正以待。

    “跟我说说,今儿究竟为什么生气,又为了什么躲起来一个人哭,不说清楚今晚上咱们谁也别睡。”

    云意掀起眼皮,不耐道:“这点子事也要说明白,就没见过你这样烦人的,自己想!”

    他若是能自己想通关节,又何必追问于她。

    再要问,她一个字不回,留下他冥思苦想,求解不能。过不多久灵光闪过,一拍腿,“吃醋了?情歌都是旁人唱,我可一个音没开口,就等唱给你听呢。”

    云意歪着头,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便退开三步,单膝跪地,张开双臂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春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白马,陪你去天涯…………”

    他的声线低沉,伴着帐外未能休止的马头琴,仿佛真能飘去天之涯海之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但,今日握得紧紧的两只手,能共此日夜多少年,谁也不知答案。

    她看着他笑容灿烂的脸孔,不知为何泪盈于睫,心中盛满了不能言喻的情感,是酸也是甜,是苦药也是蜜糖。

    “怎么了?”他变了脸色,匆匆站起身,长臂自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一手垫在臀后,一手扶住背脊,如同今日对待恩和。“唱得不好,把你吓住了?”

    云意摇头,眼泪自此落了满腮,她不说,他还要问,她便一把环住他肩膀,小脑袋靠在他颈上,眼泪湿润了男人干燥粗糙的皮肤,她哭得越发伤心,止也止不住。

    他全然无措,思来想去,末了当她是奶娃娃,一边拍着背一边绕着帐子走,用低哑醇厚的嗓音哄着她,“别哭,哭什么呢?外头听见了全当我欺负你呢。”

    “就是你欺负我…………”

    “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究竟错在哪里,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她抽泣着,带着哭腔说:“再唱一个……”

    “还唱呢?”

    “怎么?不乐意?”

    陆晋忙不迭答应,“乐意,乐意之极。”

    随即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唱起来,“两只小山羊,爬山的呢;两个姑娘,招手的呢;我想过去呀,心跳的呢;不想过去吧,心想的呢;两只小山羊,吃草的呢;两个姑娘,在等我的呢;白天过去吧,有人看的呢;晚上过去吧,狗咬的呢——”

    唱完得了个判词,“下流又无耻。”

    “好好一首歌怎么又下流了?”陆晋不服。

    云意靠着他肩膀,娇声道:“就是下流,一个姑娘不够,要两个,大白天里不去,夜里去,图的什么?可不就说的是你么?”

    “你要冤我,我还能去哪喊冤?”

    “你闭嘴!我现下听不得你说话。”刚哭完,凶起来也没气势,软乎乎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陆晋抱着她走完一圈又一圈,却也不觉得累,更紧了紧手臂,悄声问:“那要不……再唱一个?”

    “谁稀罕——”

    他扬手拍她屁股,“你可真不好伺候。”

    云意回敬道,“比不得你。”

    “比不得我什么?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你究竟生的哪门子气。”

    云意直起背来,双手仍环住他后颈,这个高度恰好使得她能与他平视,不至于战鼓还未响起就已经输了气势。“你能把你那位亲亲小侄女拖出去赏一顿鞭子么?”

    “娜仁托雅?她不过是个孩子,看在她父亲卓力格图的份儿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今年该有十四了吧,我又大她多少?”

    “你是长辈…………”

    “我就不该同你说话,放手!放我下来!”她挣扎着要下地,半道又被陆晋一把捞回去,仍旧稳稳托在双臂之间,“好了好了,明儿一早就让她滚蛋,保管不再出现在你眼前,成不成?”

    云意冷笑道:“怎好让二爷忍痛割爱。”

    “割什么爱,只有你是爱,别的都是母熊精。”

    “放我下来……”

    “不生气了?”

    她闹得不耐烦,“我要睡觉!”

    他适才放下心,轻轻将她放回床上,再坐回自己的小马扎,摸着她的脑袋说:“生气一定跟我说明白,别躲着自己一个人哭,多可怜。”

    云意咕哝道:“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陆晋唉声叹息,“说到底还是嫌弃人。”

    她抬头望向他,忽而勾勾手,令他欺身凑近了,再抱住他宽广厚实的肩膀,细嫩的小脸在他颈间磨蹭,细声细气地说:“我害怕……”

    她的难过他永远不会懂,但好在她依然贪恋他双肩的温度,足够忍耐苟活。

    他回抱她,心中瞬时酸胀难耐。

    “再给我唱一个,唱那个小羊吃草。”

    帐篷里飘起浑厚悠远的歌声,不远处恩和问苏日娜,“额吉,谁在唱歌?”

    苏日娜愣了愣,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