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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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正说着话,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说:“谁要变成大王八?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偏我没听着?”

    贾敏等人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贾府里追星捧月一般的宝贝凤凰蛋贾宝玉,穿着一身玉白色锦缎长袍,袍子上是用银丝线绣着亭台楼阁图案,绣工十分精致,虽然是孝期的素净衣着,他这一身衣服倒是考究得紧,比贾府的几位小姐高出许多,配着头上的大西洋珠的发冠,画上的金童一般,确实面相讨喜,可惜,经过初见那一次的取表字的事情,在贾敏心里,这宝玉哥儿脑门上就贴着“绣花枕头一包草”几个大字,实在是不招贾敏的喜欢。

    贾宝玉见贾敏在,也不敢造次,先恭恭敬敬曲了腰,给贾敏问了好,说:“小侄见过姑母。”

    贾敏心里不喜宝玉,面上却一丝不露,微微笑着说:“是宝玉啊?今儿没去学堂?”

    宝玉其实心里有些怕这个姑母,她虽然看起来也是笑嘻嘻地,只是那笑意中带着点儿疏离冷淡,不似别人,见了他都像是一盆火一般赶过来。只是,再怎么怕姑母,宝玉想要见到神仙一般的林妹妹,少不得也只好应付一二了。

    宝玉忙解释说:“本来是要去学堂的,不巧昨儿着了些风寒,老祖宗就让我歇息一天,说身体要紧,要是病得沉了,反而耽误学业。故而令我在家里散淡散淡。”

    贾敏说:“既是病了,该当卧床休息,怎么四处乱跑?一来不利于你的病,二来,万一将病气过给别人就不好了。宝玉,你还是回自己屋里去散淡罢。”

    宝玉讪讪地说:“一点子风寒,不至于就过到别人身上。姑母若是弃嫌,宝玉这便回去了。”

    贾敏见他没趣,又怕他回去给贾母告状,便笑着止住他,说:“来都来了,还走什么?正好你林弟弟也在屋里闲得快要长绿毛了,你来得正好,就带你林弟弟去玩一玩吧。”

    宝玉忙说:“我今儿有些风寒,只能在屋里坐着说话,倒是不适宜出去玩。倾慕林妹妹才情,想要和林妹妹谈诗论词,或议论文章之道,比我一个人瞎琢磨的好。”

    贾敏笑了一声,说:“她不过才识得几个字,跟你谈什么诗词!女孩儿家,还是贞静本分为主,读书不读书,都是次要的。不过,宝玉,你今儿既然说起这读书来,我倒是有几句话的忠告。读书呢,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只能说明这书没真正读进去,没享受到读书的乐趣,真要是读进去了,别说一点子风寒,就是更大的病痛,也不觉得了。”

    宝玉讪讪地缩了缩肩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在林妹妹的份上,我忍!

    贾敏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竟然还不走,便又笑了笑,说:“不过呢,你还小呢,读书的乐趣要慢慢地才能领悟,我这不过是白提醒着叫你知道罢了。你实在要找人议论诗词文章,就给琛哥儿启蒙启蒙吧,他也正无聊呢,成天地瞎闹瞎玩,有你这哥哥做榜样,也好跟着上进。”

    结果,琛哥儿一见宝玉,二话不说,又蹿回了屋里,抱了一个绒布包裹着的圆球出来,兴高采烈地说:“宝玉哥哥来找我玩的吗?走走走,正好出去玩球去!”

    宝玉忙说:“我不玩球,我是想和林妹妹……”

    林琛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宝玉的胳膊往外拽,欢快地说:“走啊,宝玉哥哥,玩球!玩球!要不要叫上环儿一起,三个人更好玩!”

    宝玉眼巴巴地瞅着黛玉,却硬是叫林琛给拖走了,他想说:我真的不是来玩球的啊啊啊啊。

    看着林琛和宝玉走了,贾敏叹了一口气,说:“琛哥儿啊,还是太顽皮了。”

    黛玉笑着说:“这不还小吗?才三岁多,不玩可在家里闷坐着不成?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好,小时候顽皮,会交朋友,将来大了就知道笼络人脉,世路上有进退的,倒是比那起子死读书的好。”

    贾敏压低了声音,说:“交朋友也要看交什么朋友。你没听见他说吗,这些天倒是和那个什么环儿好得分不开。那个什么环儿,这满府里的人给起了一个绰号,叫小冻猫子,意思是就等着热灶让他去钻呢,最是个不知道好歹上不得高台盘的,琛哥儿和他玩儿,不是拉低身份吗?这府里的人难免不议论?”

    黛玉笑着解劝,说:“也不会吧,都只是知道傻玩的小孩子,玩到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别人有什么可议论的?”

    贾敏蹙眉,说道:“玉儿,我虽然把琛哥儿当自己生的一般看,可是,别人只怕不是一般的心。且不论别人,就是你外祖母那天都露出意思来了,给你的东西只怕要值几千两银子,而给琛哥儿的呢,只有区区几十两银子的东西,这已经是很明显的嘲讽了。琛哥儿小孩子家,倒是也不懂这些个门道,还欢喜呢,我也不好说给他听的。现在,他不跟宝玉玩,却专门去找那环儿玩,就怕别人在底下议论,都是些上不得高台盘的庶子,难怪玩到一起去,所以说虾找虾,蟹找蟹,乌龟专找王八蛋呢!”

    黛玉听了不禁颔首,说:“母亲虑得是。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既如此,我以后常陪着弟弟玩便是了,叫那些爱长舌的议论不到咱们头上来。”

    贾敏点点头,说:“是啊,到底是你知道,我这一提话头儿,就知道了,不像琛哥儿。”琛哥儿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自以为自己和姐姐一样,都是爹娘生的,根本没弄明白这嫡子和庶子的区别。

    贾敏叹了口气,说:“虽然是外祖母家里,到底是别人家,一住十多天,还是要注意些个。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这府里的宝玉哥儿,说话有些倒三不着两的,又偏喜欢往你跟前凑,娘也不好说的,今儿是看着没别人在,才挤兑了他两句,要是有人看着,也只好由他。玉姐儿,你是个女孩儿家,自己要知道避嫌,就是亲哥哥亲弟弟,到了七八岁的年纪都要分开住的,何况只是姑表亲呢?”

    黛玉低头,说:“玉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