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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候府],正院。

    徐荐轩才是进了府邸,便是感受到了一阵低压的气氛。换了一身便服,等到了正院拜见父亲之时,竟是出乎意料地见到了徐夫人以及是二子一女俱在。

    秦氏的面色似乎是带着几分晦涩的躲闪,而自己的女儿却是泪眼彤彤,通红了一双眼,躲在了长子的身后。幼子平日里性子多是嘻哈嚣张的紧,可今日却也是老老实实的,哭丧着一张脸,站在了一旁。

    再一看,老镇国候正是立于高堂之上,面上严肃,冷沉之余还夹带着几分异样的恼恨,心中暗知,必是自己的女儿惹到了父亲了。

    心中虽然是惊觉,却也是依旧是目不斜视,恭敬地对着老镇国侯行了礼,“父亲。”

    老镇国候倏然将脸一沉,张口便是满满的怒言,“你竟然还是知道我是你的父亲。”身上再也是散发出了无尽的寒意,“你妹妹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告诉我,若非是梦竹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你究竟还想要隐瞒为父到何时?”这般想着,心中便是越发的愤恨,当初自己的一个千娇百宠的女儿进了宫,二十余年来过着这样孤单寡淡的日子,他也是多有耳闻,可是这是帝王家事,他无法也是无权过问,这要怪也只能是怪自己的女儿当年为何是如此的奋不顾身地偏偏要嫁给了皇室子弟。

    没想到了,更可恨的是,那柳家女竟然是硬生生地抢了自己的女儿的荣耀和恩宠,更不知所谓的是,竟然还敢暗自嚣张了那么多年,可怜他的一双外孙和外孙女,这么多年,也不知是过多少凄惨的日子。

    老侯爷自从是退下来了后,平日里也多是在府院中颐养天年,再也不愿意去宫中赴宴了,因而对昨日宫中之事,却是丝毫也都是不知情的。今日性子正好,闲来无事正好在院子里溜着弯,隔着墙角,倒是听到了明日清晨来请安的孙子孙女的模模糊糊的几句谈话,当场就是变了面色,当即也就是叫住了几个人,一边怒气冲冲地往着正院而去。

    进了正院后,便是忙不迭地逼问着。对上气势强劲大开,眸色阴沉的老侯爷,徐家的两个孙子辈的男子虽然面色有些难堪,但总归还是顶住了这股威压,倒是平日里多是千娇百宠的徐梦竹,许是从未经历过如此的严厉的苛责,当即也就是委屈地蹦出了泪来。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荐轩回来了。却也是打断了老爷子的盘问。

    一旁的徐夫人三言两语也就是将事情讲了个透彻,客观公正,只是隐隐带着几分对女儿如此单纯的性子的担忧。

    眼见着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依着镇国候府的门第,京中世族豪门的未婚才俊,皆可备选,可这满京城,诸如是镇国侯府一般的清正人家却是不多。这样的性子,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原来是这样,徐荐轩先是暗暗地瞪了一眼徐梦竹,对于这个只怕是性子单纯,有口无心的女儿,心中也是带上了几分异样的忧虑。面上不显分毫,转眼间便已经是恭敬地回复道,“父亲,此事——”

    话还未断,只见门外徐府的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太爷,老爷,圣旨到。”

    两位镇国候相互对视了一眼,徐荐轩忙吩咐管家备上了香案。在老镇国候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外院的正厅而去。

    来宣旨之人,正是羽林军的首领,周元。当年他也曾在老镇国候的帐下效命过,和徐荐轩也是颇有几分交情。此刻正是被徐府的管家,在正厅招待着用茶,见了来人,当即也就是面含笑意地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周元见过老侯爷。”一边也是对着徐荐轩点了点头。

    老镇国候不过是冷哼了一声,就是从周元的身边迅速地掠过,坐在了首座,见此,徐荐轩也只是无奈地对着周元一笑。徐夫人和徐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则是纷纷的见了礼。

    “元小子,听说你是来宣旨的。”老镇国候最先是按捺不住,率先发难。

    “下官确实是来宣旨的。”周元随着昭帝那么多年,相比起来,总算也是多了几分圆滑,不轻不重地也就是将事情给圆了过去,一边也是自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了一道包好的圣旨来。

    香案已经摆好,徐家人也是齐齐地跪了下去,周元展开了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老侯爷于国有功,佑我祖宗基业……镇国候之嫡长子,敏而好学,恭谦有礼,颇有乃父之风,特封为镇国候世子,正四品司隶校尉;其幼子性情聪慧,特封为六品都尉……赐南海东珠十二颗,天丝锦十匹……”

    整一个的圣旨,前头先是歌颂了一番镇国候府数十年来的鞠躬尽瘁,对此多有褒奖,而后更是破例地封了镇国候府的两位孙少爷官职。后边紧跟着的则是一连串的赏赐。就是徐家人也是没有想到了竟然会是如此的厚重。

    此番恩宠,近些年来,可谓是绝无仅有。

    周元宣读了旨意后,简单地叙了叙旧后,便是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

    老镇国侯爷,收了旨意,面上却依旧还是不好看,随意地将圣旨扔在了一旁,千思百想,最后也只化为了一声重重地冷哼。

    这么一口气,他怎么也都是咽不下去。

    徐荐轩自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执拗,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解释着昨晚的诸事,“父亲,皇上已经是处置了婉贵妃,已经是将她降为了柳嫔,移出了[婉心宫]……”

    “我是老了,可是我的心还没瞎。”老侯爷的一句话,将徐荐轩想要说的话给逼了回去。精瘦的身子忽然是多了几分佝偻,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那桌子上,当即也就是冷了面色,“那狗犊子的柳家,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无耻,竟是将我的桐儿逼迫至此,果真是可恨之极。”心里更是在暗暗地思索着,定然是要那柳家好看。

    秦氏虽然是对徐皇后心怀怜惜,可是到底等她嫁进徐府的时候,徐皇后已经是在府中备嫁,姑嫂之间虽多是彼此敬重,可到底是少了分真切。今日听了圣旨后,得知了封赏官职,自然也是为自己的两个傍身的儿子高兴的。

    徐梦竹心中也是难得高兴,不说如今姑姑已经是稳稳地在宫中站稳了位置,两位兄长更是得了官职,自己的身份必然也是水涨船高。而她又是出生侯府,深受皇恩,不知道能否是配得上他。

    想到了那眉眼如清如画的男子,嘴角淡淡地升起了几丝淡淡的甜蜜来。

    老镇国候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四周在场的人,自也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在场之人的心思的浮动,眉眼上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怒色,忍耐了许久后,偏过来头,草草地挥了挥手,便是叫她们一个个的退了下去,“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这些年,得了恩赏的家族屈指可数。这些赏赐,落在了他的眼中,就好像是嘲讽一般的。就好像是鲜明的证据来,在时时刻刻地唤起了若非是自己的女儿一个人独自在深宫中受尽了委屈那么多年,哪里会是有今日的恩宠。赏赐有多厚重,就说明了昭帝的心里实际上是有多么的愧疚,而自己的女儿就是受了多少的委屈。

    徐夫人恭敬地带着女儿对着公爹行了礼后,便是离开了屋子,去了外头。身为了当家主母,她自是需要叫人将那些个御赐的物件,登记入库。心里头不仅是为自己小姑子守的云开见月来得高兴,更已经是暗暗地盘算好了,那些天丝锦正好可以用来给自己和女儿做几身衣服,等春日宴的时候,也好是艺压群芳,得了一个佳婿。

    徐少谦和徐少游,自然也多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祖父的态度有些不虞,当即也都是静下了心来,行了礼后,便是恭敬地退出。

    徐荐轩走的最晚,如今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日后在朝堂之上,默默地为他的外甥顶起了一片天。

    正当他走时,身后缓缓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老镇国候的,“荐轩,无论是什么时候,你不要忘了,听桐是你的妹妹。”

    “儿子不敢忘,父亲放心,有我在,必然不会叫妹妹们受了委屈,”徐荐轩回过了身,心中已然是明白了老父的担忧,郑重其事地对着老镇国候说道,这也才是转身朝着屋外大步而去。

    老镇国候深深地看着那个挺拔却是清俊的儿子的背影,一时间宛若是苍老了许多。不是不信自己的孩子,可是,那可是他的女儿,自小便是千娇百宠的女儿。

    秦氏的态度他看在了眼里,或许在她们的眼中,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听桐日后的日子自然会是顺风顺水,仗着皇后的娘家,子孙得到了恩荫,确实不算是什么。可是一想到了所有的恩赐,每一点一滴地算起来,都是自己深处于后宫中的女儿的泪。

    别的人不懂,但是早早地就是发过了誓言说是要保护妹妹的儿子却是不能不懂。他已经是老了,这镇国候府眼见着也是要交到了下一辈的手中,他不愿意去想,等到了他大去后的那一天,自己的女儿,日后孤立无援,又该是怎么办。

    天下父母心,大抵如是。

    *

    [相府]。

    楚博涛回到了府中,便是见了正院处吵吵闹闹的一团。顿时也就是冷了一张面色。

    柳姨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得知了楚含妍的遭遇后,本也该是禁闭在府中的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手段,猛然间竟然是挣脱了看守的婆子,一大清早地也就是在正院门前来闹,苦天抢地,辱骂之声不绝如缕。不知是碍于了她的身份,还是因为她足够是撒泼,一时之间,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联手,竟然也是拉扯不住,

    顾氏立于堂前,冷眼看着那柳姨娘撒泼,面上划过了无数的冷意,她还没有去找她算账,教出了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竟然还是敢到自己的面前来撒泼。

    楚博涛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哄哄的变故,当即也就是对一带愣着的婆子小厮冷哼道,“放肆,还不快些将柳姨娘拉了下去,是谁准你们放她出来的。”

    在一旁站着的几个婆子听了主人的话,面色顿时就是一凛,迅速地就是上前,七手八脚地想要是将柳姨娘拉了出去。

    可是柳姨娘,似乎也是明白这是自己的唯一的一次的机会,奋力地挣扎着,却也几乎是用尽全力地跌倒在了楚博涛的面前,哭着喊着跌倒在地上爬了爬,一把紧紧地攥住了楚博涛的官服。“老爷,大小姐可是你的亲身女儿啊,她从来也都是听话乖巧,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难道就一点也都是不心疼。”

    柳姨娘原本如花般的面庞已经是划上狰狞般的冷色,眼瞳里还带着几分难得的疯狂之意,“还请老爷严惩凶手,还大小姐一个公道。”说罢,那眸光所朝向的方向却是顾氏所在的方向。

    她的女儿,可是她的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她可就是盼着她能够是嫁个好人家,她也好能够扬眉吐气。可是没成想,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好端端地进了宫,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能够是甘心。前思右想,无论如何,她也都是要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线之机,更是要叫顾氏好看。

    若说是单从女儿失身的情形看起来,楚博涛的心中并不好受。毕竟无论楚含妍如何,究竟还是他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面色也是无光。

    可是当柳姨娘在说到了‘凶手’的时候,楚博涛满心的怜惜,便也都化为了满心的愤怒和恼恨,若非是她不自量力,想要在宫中生事,缘何又会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已经是有几分的不耐,“还不快将柳姨娘拉了下去。”

    柳姨娘当真是没有想到了楚博涛竟然会是如此的狠心,紧紧地攥着他的官服不放手,“老爷,老爷——你明知道是大小姐是遭人算计的,出了这样的事,日后叫她怎么嫁人——”

    “老爷,老爷,一定是三小姐,一定是夫人和三小姐,故意遣了人去害了我的大小姐。”

    “当真是不知所谓。”楚博涛从柳姨娘的双手中抽回了自己的官服,冷哼了一声,迅速地朝着她的身边而过。

    他虽然素来也都是不理会内宅之事,可并不代表不知晓任何东西。在宫殿中的一切的证据几乎也都是清清楚楚的,这一切也都是楚含妍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果真是柳家的女子素来也都是会使阴邪的手段,姐姐不择手段抢了旁人的恩宠,入了宫,妹妹不要廉耻,使尽了手段,进了相府后院。生有一个如此的女儿,也是他的家门不幸。

    一墙之隔的路外,楚含妍披散着头发,面色阴沉地站在了窗后,冷眼看着自己的亲身母亲的低俗和歇斯里地,冷冷而笑,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这一次,她果真是输了,彻彻底底。

    *

    而同样也都是朝臣,任府自昨夜宫宴后就是灯火通明,族人也都是聚齐在了一起,纷纷地想着任何可以是重新复起的法子。

    出了这事,任府的人该查的查,该办的办,落马的不知其数,本该就没有多少的势力,只怕最后剩下的也不过是府上的一个虚衔了。

    任氏一族,真可谓是元气大伤。

    而当夜间的时候,从任氏家主的书房里,一只信鸽被小心翼翼地放生,扑腾着翅膀往着西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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