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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wxc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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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熠和三两个留守的将领,站在大帐外头,伸长脖子眼巴巴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

    医官掀开帐子出来,看见的便是一干将士们齐刷刷期盼无比的小眼神。

    年纪最大、负责拔刀的那位医官轻咳一声,宣布:“大元帅暂时无事。”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即掀起一阵欢呼,医官把眼睛一瞪,压低声音警告道:“安静,莫要吵到大元帅歇息。七日伤口不溃烂才算挺过去,这几天都是鬼门关,你们都仔细点!”

    军队里头除了上司之外,医官是最最不能惹的人。故而他一发话,众人都乖乖点头,有几个夸张的还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发出声音。

    齐熠也松了口气:“既然殿下暂时无事,大家便恪尽职守。随时注意周围环境,小心敌人偷袭。”

    “是。”众人领命离去,齐熠本来也该走的,可是医官却上前低声对他说了一句:“齐将军且慢。”

    齐熠顿住脚步,心里咯噔一跳。心道莫不是这军医骗人,大长公主的拔刀其实不成功,出事了不过他想瞒着?

    幸好幸好,医官开口的是另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敢问齐将军,这‘小白’……乃是何人啊?拔刀之后殿下有过短暂的清醒,口里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

    “小白啊,”齐熠神情顿时轻松下来,“小白便是殿下的驸马。”他解释完,又想起顾乐飞不喜欢旁人唤他这个小名,便神情严肃地告诫医官:“这是殿下对驸马的爱称,旁人断断不能效仿。”

    “哦,大长公主和驸马果然夫妻情深啊。”医官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子,颌首感慨,随即他又问:“敢问齐将军,那个后来走进大帐的公子,和驸马有何关系啊?可是驸马派来看望公主的?他一直待在里头不肯走。老夫想殿下,虽然是统兵的大元帅,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似乎有些……”

    齐熠瞪大眼睛,愕然道:“他、他就是驸马本人啊!”

    “什么?”三个医官俱是一惊,三人面面相觑一番,方才道:“可是……殿下分明说他不是啊!”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大元帅伤势过重很快昏迷,那个胆敢抓住殿下的手不放的男人,应该会被她勒令赶出军营吧?

    当然,那人望着大长公主的眼神十分深情,长得又很好看,看着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风尘仆仆又很疲惫的样子,可是还坚持守在大长公主的床前不愿离开。

    这些细节医官们都看在眼里,加上又有两位侍卫和两位侍女在里头守着,所以才不好意思派人拖他出去,可是……可是也不能放着一个陌生男人一直陪着昏迷的殿下吧,万一他心怀不轨,动手动脚呢?

    因着这层顾虑,故而医官们才来问齐熠,听说这位齐将军在镐京便和殿下熟识,肯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私密信息。

    结果齐熠的回答,让三人大跌眼镜。

    齐熠也是哭笑不得:“他、他真的就是驸马。姓顾,名乐飞,字堪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大长公主驸马。”

    医官们表示不信:“大长公主说他不是小白。”难道大长公主还能把自己的丈夫弄错?

    齐熠挠了挠头,搜肠刮肚试图解释:“呃,那是、那是因为他瘦了,以前可胖了,殿下昏迷着,神志不清,乱说话。”

    他大着胆子诋毁天下兵马大元帅脑子不清楚,还不忘让医官们向她的暗卫们求证:“不信你问问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们也能证明。”

    “那几位说了,看起来有点像,不确定。”医官道。两位照顾司马妧起居的侍女还是公主府带来的,她们尚且认不出,剩下的暗卫大叔们和顾乐飞仅有一面之缘,就算本身记忆力再好也是徒劳。

    话说到这里,医官们看着齐熠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心道这小子不会自己认错了,放了奸细进来吧?或者再发散思维一下,其实那人是看中了大长公主的地位,逮着机会千里迢迢过来争宠,先行贿赂了齐将军?

    齐熠语塞,他好像有几分体会到“让小白证明自己就是小白”的无奈和荒谬感了。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现,往拴在柱子旁的黑毛雪蹄大宛马一指:“那是殿下的无痕,有灵性认人的,不是熟悉的人都不让亲近,你牵它去见见帐里头那人,它肯定能证明他就是驸马。”

    呃。

    无痕适时打了一个响鼻。

    话一说完,别说几位军医们,齐熠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顾乐飞啊顾乐飞,连大长公主都不认你,居然沦落到只能让一匹马证明“小白是小白”,你的驸马混到这个份上,真可谓悲催至极。

    齐熠大概能想象到,当昏迷的大长公主醒来之时,自己的好友欣喜至极地凑过去,结果却被她一口否决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认他是驸马,当时顾乐飞的心里所受到的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打击。

    灭顶之灾,如遭雷击,万念俱灰,啧啧,每一个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顾乐飞。

    你说,他被大长公主捧在手心宠着,恩恩爱爱的,干嘛非要想不开减肉呢?

    减下来再英俊逼人,大长公主不喜欢,有什么用呢?看看高峥便知道了,人家号称镐京第一美男子,自己巴巴送上门来,殿下还不是鸟都不鸟一下。

    堪舆一向那么聪明,这回是哪根筋搭错了?

    齐熠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好友内心的那个苦啊,因此他表示惋惜。

    他喟叹一声,朝医官们拱了拱手:“齐某敢以人头担保此人的身份,诸位无须怀疑。天色已晚,大家辛苦,快快歇息去吧。”

    *

    司马妧昏睡了一天两夜。

    醒来的时候,她听见清晨时分帐外的鸟鸣声声悦耳,生机勃勃。

    因为如今气温较低和她的身体素质好,目前她的伤口只是有些微红,并未出现溃烂。

    而且她苏醒之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不过……她发现,床前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司马妧费力地侧了侧头,发现确实有一个人枕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他的姿势有些别扭,半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大概睡得并不舒服。

    从司马妧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看不清他的完整长相。

    他的侧面立体而英俊,虽有些过于尖锐的冷,却很让人印象深刻。

    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又从未见过的人,司马妧的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脑袋,不过因为身体虚弱无力,她并未真的这样做。

    为什么我会想摸摸他?

    司马妧的心中泛出疑问。

    大概是因为看见此人的第一眼,她无端端觉得眼熟吧。可是再仔细看第二眼,她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此人,不知道……是否是韦恺他们请来的当地郎中?

    司马妧犹豫着该不该唤醒这位“当地郎中”。恰在这时,她从公主府里带来的侍女端着水盆掀开帐子走进来,见司马妧睁开眼睛望着她,侍女又惊又喜:“殿下醒啦!医官、医官大人,殿下醒来了!”

    侍女连忙转身跑出去向医官禀告这个好消息,因为声音大,睡得并不很沉的顾乐飞亦被她的声音吵醒。他抬起头来,恰好对上司马妧陌生而礼貌的目光,顿时睡意全消。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看着司马妧,司马妧看着他,两个人古怪地一句话也不说,陷入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司马妧犹豫着先开口:“这位……”郎中?

    这位看起来很眼熟的郎中辛苦了?

    可是,她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是郎中,那、那又是什么呢?

    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她的话只讲了两个字,便憋了回去。

    她根本不知道,就在她说话的那一刻,顾乐飞真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明明前天已经在她短暂的清醒时刻体会过了,但是那个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妧妧因为伤得太重所以脑子暂时不清楚。

    可是,现在她彻底清醒,却依然……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妧妧,是我。”顾乐飞面无表情地开口,不是他冷漠,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完全没有认出自己的大长公主殿下。

    伴随着他的那声熟悉而亲密的“妧妧”,司马妧的眼睛骤然睁大、睁大、再睁大。

    “你……”望着面前这张瘦得几乎没有肉的脸,司马妧语塞半天,方才讷讷道:“你、你站起来让我仔细瞧瞧。”

    顾乐飞心中忧伤地站起来,忐忑地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颀长完美的身材。在她沉默得没有任何表示的反应面前,他立在那儿越发感觉到局促不安,七上八下的内心并未感到任何减肉成功的自豪和得意感。

    伴随着他的动作,司马妧的嘴也不自觉地慢慢张开。她躺在那儿,角度不是特别好,可是也足够她看清楚眼前人几乎没有软乎乎的肉的劲瘦身材。

    司马妧瞠目结舌,足足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在困难面前从不低头的驸马爷,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他用发自肺腑的真挚之声再一次告诉她:“妧妧,真的是我!”

    我真的是顾乐飞啊!

    “呃,哦……”司马妧张大嘴巴,愣生生回了他一句:“不、不可能呀!”

    “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