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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章、彩衣楼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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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忆蝶开始不知就里,还饶有兴致地拆了两封,看过之后一脸作呕状,拎着纸角远远扔出去:

    “兰儿,把这些废纸都烧成灰,扫起来交给老丁去种花!”

    兰儿温馨提醒道:这样也许不好,一是打击面过大,可能会伤害乃至错过一些作为结婚对象的好苗子;二是或许有人真诚传递一些诗会情报——这也是诗会前的一项潜规则动作——比如可能的固定命题,本届评委什么的。

    谁知花忆蝶不听:

    “拿着父母的钱,不在书院认真读书,成天写情书送情书的,没一只好鸟!至于什么诗题,他们若能打听得到,自己关在屋内对着冥思苦想都来不及,岂会示好送人?!”

    似乎,这番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可是这样一来,小姐的婚姻大事,岂不是依旧遥遥无期?

    偏生小姐跟没事人一般,成天开心得很。

    竹儿听了兰儿的叙述,想了想道:

    “你觉得不?我们家小姐自从上次卧床之后,行为举止宛若变了个人?”

    “是,大事颇有主见,却对一些日常小事懵里懵懂;总嫌闺楼里憋闷,喜欢到外面玩耍;不再时常习字读诗,琴弦都已落了灰尘;更不像以前一样总粘着老爷夫人,却常和丫鬟仆妇甚至外院的家丁们谈天说地……”

    兰儿越说越疑惑,末了坚决地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小姐总归是我们的小姐,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我们却更该帮她惦记着。”

    “你呀,”竹儿刮刮兰儿的小巧鼻子:

    “好个忠仆,小姐如好事得成,鸾凤呈祥,少不得封你个通房丫鬟哟。”

    “呀呸!竹姐姐你说什么?看我打你!”

    兰儿羞得脸热到快冒蒸汽,两个俏丫鬟在院里打闹起来。

    兰儿也是个小姑娘,有些事不懂也不便问,还是我去探一下小姐她是怎么想的罢。

    竹儿一边抵挡着兰儿的纸片攻击,一边心里这样想。

    ……

    徐晚晴聚精会神地读着一篇被花家大小姐称之为“创意文案”的文字,这是小燕带回来的第二批曲词稿中的舞蹈,表演难度最大最复杂,页眉上还被打了个醒目的“v”标记。

    花小姐解释:这个标记就是非常重要的意思。

    徐晚晴不明白,这个美貌绝伦的官家小姐的脑袋里,为什么就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绝妙想法——按她的说法,是“创意”:

    “以悬丝将舞伎吊起,从空中袅袅飘落,配以笙笛,地上有男装舞伎作剑舞,两人作生死缠绵状……”

    此舞所配的,是一首《飞天》。随着曲谱方哼了两句,徐晚晴便不禁为之陶醉,眼前仿佛出现未来快活楼中,那一幕如梦如幻的舞台景象。如能献演成功,必会是一等一的大轰动,足以让云歌半城空巷,快活楼座无虚席!

    她耳中已似听见满座的掌声、采声,还有铜钱不绝落地的当当声……

    可是,慢来——

    青衣楼中的舞伎们,既无人习过剑术,也从来没有训练过缘绳走索这等杂技呀!

    此外,天启刑律森严,士人之下不得日常佩剑执械,否则视作以武乱禁,必受重罚,遑论她们这群头上顶着奴籍的人,更易惹忌讳。

    好是极好,却是个烫手的山芋,吃不到嘴里去。

    徐晚晴正在托着腮犯愁,外面有人敲门:

    “姐姐,肖妈妈来了。”

    听到陈小燕的声音,徐晚晴连忙将文稿卷好,起身收于枕下。刚转身,门便开了,一阵香风带着个红艳艳的身影卷了进来:

    “哟!徐姐姐可真是清闲快活,每日只坐在屋里也自不愁吃喝。哪里像我们彩衣楼里这些个苦命的女儿家,成日作贱自己,陪着那些腌?男人取乐,面上带笑心底泪,也挣不得几个脂粉钱喏!”

    “肖姐姐……”

    徐晚晴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仍礼节性地招呼道:

    “小燕,帮肖妈妈去——”

    “热死啦!茶却不用,且冲碗梅汤,解解老娘的心火罢!”

    分明还没到夏天么,但看徐晚晴点头示意,陈小燕只得偷偷伸了下小舌,委委屈屈地去厨房取梅汁。

    彩衣楼楼主肖凤仙反客为主,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捧起铜镜左照右瞧:

    “唉呀呀,看这眉间,可是又多了道皱纹哪!快要人老珠黄了也,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不干啦,明日便择个相好的中了良去!哼!”

    徐晚晴苦笑一声:

    “肖姐姐,这几日彩衣楼生意可好?”

    “好个屁!”

    肖凤仙不耐烦地扯开衣襟,抖着领口扇风,露出胸前好大一片白花花。若不是她腰略粗了些,脸略圆了些,下巴多了一层,皮色暗淡了三分,倒也算是个美人。其实仔细观瞧,从那标致五官与端丽眉眼间,仍不难看出那传说中十五年的她仅凭窗一笑,便引得楼下车马相撞的动人风韵。

    已经习惯了委曲求全的徐晚晴取只圆凳,坐在一边,柔声劝道:

    “肖姐姐,月有圆缺,潮有起落,打开门做生意的,难免每日客人有多有少,你莫心急,终会好转起来的。”

    肖凤仙怔忡半晌,咬了咬牙,拉过徐晚晴的手,竟红了眼圈:

    “徐姐姐,实不相瞒,这个月彩衣楼的收入,竟还不如青衣楼的多……”

    “什么?!”

    徐晚晴吃惊地睁大眼睛,心脏怦怦直跳。

    这段时间自己带着歌舞伎们每三日往快活楼一次献艺,按惯例一成留下给青衣楼日常用度,九成回来即缴纳账房入账,月中、月末各结算一次,每过五十两银,青衣楼再提五两作为奖励,不足五十两亦发放五两白银。实际上这是从彩衣楼的收入拨给她们的补贴,这也是一直挂青牌的歌舞伎们在红牌姑娘们面前抬不起头的重要原因。

    自从结识花家大小姐,并得她帮助之后,上次的半月结算,青衣楼有史以来首次超过了五十两。记得那一天青衣楼热闹非凡,徐晚晴和几个乐师提着沉甸甸口袋,将折成铜钱的赏金往屋子里搬,再唤全楼的姑娘们一起来点数,个个喜笑颜开。

    难道说,而今却倒转了过来,彩衣楼上半月的收入还不到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