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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妥当,一行数人终于在新宅中安顿下来。然而当所有人在夜深人静中安睡之时,秦素素坐在台前,却是许久无眠。

    她真没想到自己搬了出来,可是后悔吗?并不。她的自尊允许她不顾流言的留在宫府,却不允许她对着另一个女人卑躬屈膝,她之前所做的,已是极限。

    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她跟兄长相依为命,所有的人都在欺压他们,可是兄长告诉她说——我们一定要出人头地。

    ——没有人是注定卑微的,我们要靠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要自立自强,要做到不用依附任何人而活,要做到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不卑不亢。

    兄长这么说了,他也这么做了。当时他只有十三岁,却毅然投入军营,然后马革裹尸血战沙场。而她呢,当时只有九岁,被送到了远房表亲家,虽然寄人篱下,却始终牢记教诲。她读尽了父亲留下的书,学尽了一切可以学到的东西,哪怕在那期间饱受冷眼,尝尽热嘲。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不是腹内藏才知书达理,她最后也不会被学院的教习看中,然后在十五岁那年与知县大人的儿子订了亲。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始终没有停歇,未来的路很长,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只是世事无常,十七岁那年,那个人突然暴病死了……

    她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了,那两年里,他们这一生不过就见了三次面,依稀记得,那个孩子很白、很瘦,笑起来很腼腆……

    秦素素的手突然攥紧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个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该想起,只能忘掉。她现在是秦素素,为人赞誉才名远播的秦素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还要看人脸色需要依附别人而活的小女孩了!她已经脱胎换骨,有了足够的本事,有了足够的人脉,哪怕只有她一个人,都能过得不再比人卑微!

    所以,姜珠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把思绪拉回,目光沉凝,她想宫翎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吧,毕竟是皇上赐婚,毕竟对面还有个世家大族,他对姜六小姐示好也是在所难免。他们认识没多久,怎么会有多深的感情呢?更何况,她离开,他也是挽留过的,到最后也是她执意要走。而且,他也是不忍了吧,虽然没能送行,却还是遣来了奴仆送来了东西。

    她认识宫翎已经四年了,终不至于在他的心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更何况她曾经还替他挡过一刀呢。

    往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还记得那年大军恰好经过,兄长便带着一支队伍绕路而来。那支队伍有十余人,可是当他们出现在门口时,她却一眼看到了兄长身侧的那个少年。

    兄长说:他是宫翎,是他们的校尉,太子跟前的人。

    她永远记得那时他一身黑衣,气势凌厉,却无端的美艳。并且,他明明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偏偏沉稳的让人心悸。

    她一直想,也许就是初识的那一眼,让她彻底沉沦了。同样是少年,一个让她无力,一个却让她只想奋不顾身追逐,然后用一生一世臣服。

    可是,他怎么就突然娶了姜家的六小姐呢?

    她知道他总是要跟人成亲的,而那个人必然不是她,她就算一直拼力追逐,也永远无法企及他的高度,可是她一直觉得这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并且遥遥不可期。在南疆多年,有多少人向他投怀送抱,可他从来拒绝,他不近女色只问公事,她便一直觉得他根本还没考虑到这些。可是冷不丁的,他却说要娶姜六为妻了。

    他回到京城不过半年,他便就要娶人为妻了。

    那天她去姜家送礼还丝毫没察觉呢,还只以为是寻常客套,谁知道一转眼,便传出消息说,他救了姜六,为姜六请了王太医,甚至为了让姜六驱寒,买下了整个白玉山庄。她确实是觉得姜家六小姐与众不同的,那天她第一次看到,就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可是也就仅仅如此了,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她就算再好看,可也配不上宫翎。

    后来听说后,她甚至都想,宫翎不过是迫不得已——他是不同的,那么多人为了见他一面费劲了心思,而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掉进了池中,不过是故意设局而已。

    可是就算她再不甘又能怎样,她甘愿留在他身边为他管家护院,人们也都说她是宫翎的红颜知己,是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宫府的女主人的,可是她没名没分,就永远没有资格说一声不。而宫翎,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姐姐。所以到最后,当她确定事已成定局再无法更改的时候,她只能自己离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她做不到看着他跟别的人拜天拜地、洞房花烛,她做不到心平气和,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只能以兄长忌日回去扫墓而远远走开。

    那个时候,她心如刀绞,甚至不想再回来。

    可是后来却有消息传了来,夫人虽然进了门,可是大人从未踏入洞房,是一直扔在一旁置之不理着。她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心情了,是激动,是窃喜,更多的,却应该是豁然开朗。

    是啊,她怎么能够乱了分寸呢?逃避又有什么用呢,她等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就这么罢了呢?她先前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以白白的浪费了呢?

    她早就准备好宫翎会娶别的女人的,现在不过就是娶了一个姜六,有什么区别。而现在他也只是娶进门,来日方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整整五年,她有的是耐心。她可以等,等到宫翎身边的女人都死去,等到他心灰意冷,再永远的留在他身边。哪怕十年,哪怕二十年。

    而现在,她早已部署好了一切。

    有风吹进,烛火摇曳,秦素素的眼睛突然变得坚定,她扬起下巴挺直脊背,表情宁静却又决绝。

    白玉山庄已经翻修完毕,她迟早都会搬进去。她并不想杀人,可是为了宫翎,她愿意做任何事。

    ……

    而在几天后,果然有人传来消息:不日大人便要带着夫人去白玉山庄了。

    ……

    这一天,秋高气爽,又逢宫翎休沐,一行人收拾好后,便离开宫府一齐往近郊的白云山庄出发。

    只是原本他们是坐着马车的,可是当驶出城外,人烟变得稀少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帘幔被掀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人一袭合身红色锦袍,头戴黑色藏红纹铁纱帽,负手而立,端得是少年英姿,玉树临风。只是细看时,那人却不是宫翎,而是永定侯府的六小姐,现在的宫家女主人——姜珠。

    姜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很是满意,知道自己将要出行,她便早早命人赶制了这件衣裳,之前她倒有几件男装,可是出嫁时母亲夏氏怕她成亲后再胡来,便干脆全收拾走了。而至于为什么要穿男装嘛~出去游玩,裙衫繁复再加上珠钗满头的,又怎么能够玩得尽兴?

    便宜出行便宜出行,可不是说着玩得。

    可就是头上这顶帽子不太好,原先她男装只是束发,可谁想到今日她换好衣服刚准备出发时,宫翎却偏偏让她再戴个帽子。

    理由是:虽然你的扮相挺好,但是戴上帽子更能掩饰一下。

    所以就是委婉的说她女扮男装的破绽还是很明显咯?——上次她夜闯宫府,可也是女扮男装的。

    不过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戴着帽子果然变得更加俊俏之后,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心情好,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了,就是这帽子是他的还是有点怪怪的……

    姜珠下意识的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可是转而又抛开了,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穿成这样,可是有私心的——她可是一早就想好要骑马的。

    “宫翎,刚才可是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这一路我可是都要骑着马过去的。”她回过头,神采飞扬的对着跟着下了马车的宫翎说道。刚才在马车里,她可是事先知会过他了,而他也并没有反对。

    宫翎依然一袭黑衣,头上也戴着一顶宫制纱帽,倒也与姜珠头上戴得那顶无二。看着她这般振奋,他也是笑了,“如你所愿。”说着,一声口哨吹响,一匹皮毛光华发亮的骏马便自己奔至前来并在跟前停下。

    这是他的战马,跟随了他多年。

    姜珠如何不认得,却也不推诿,只双手接过递来的缰绳,便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她高高的坐在马背上,朝着底下的宫翎骄然一笑,然后“驾”的一声落下,她便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蹿了出去。

    “小姐!”宝瓶跟宝纹这才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惊呼出声,然后纷纷向宫翎看去。

    宫翎宽慰道:“没事,有我在呢。”说着,接过孟土牵来的马便也一个翻身追去。

    而他之后,其他两名随从也远远跟上。

    姜珠在前面扬鞭驰骋,宫翎不紧不慢的跟着,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上辈子,他最后见到她时,也就是她披着斗笠,在白茫茫一片里,骑马离去。

    心蓦地一下被击中,宫翎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然后双腿一夹,喝了一声,快马追去。

    姜珠正骑得畅快,看到宫翎追来,大笑道:“你要跟我比吗?前面应该有个茶铺,我们看看谁先到那怎么样?”

    宫翎见她笑得爽朗,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她要跟他比马?她这是不是有点……自取其辱?

    而他刚正这么想着,却又见姜珠扬着下巴对他笑道:“不过你敢赢我试试?”

    宫翎一听,顿时无语了,这姜六还真是……哈哈哈!

    “那我便甘拜下风!”他笑着,回应道。

    姜珠闻言,却又拉开缰绳,大笑离去。

    她是真快活,她是从小就会骑马的,而且非常热爱,可是后来皇位之争开始、侯府倒塌之后,她就再不能恣意了。

    她有多少年没骑过马了?可是幸好一点都不生疏。而身下的马也当真是一匹好马,奔疾如飞,潇洒至极。

    往日的烦闷似乎都在这碧空如洗下消散了,只剩下了一个马蹄声声,万里无云。

    茶铺近在眼前,而宫翎还在身后,姜珠见着,抿唇一笑,然后继续驾着骏马直到在茶铺前停下。

    “小二,来一壶好茶。”奔跑了这么久,还真是渴了。姜珠说着,将缰绳扔给小二,然后转身上了楼。

    这个茶铺已经经营了很多年了,为了来往的路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日头已经上来了,姜珠的脸红艳艳的,额头也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记得她的腰间别了一把小扇,于是她边上楼边又想将它拿出来。

    只是茶铺并不宽敞,楼梯也是狭窄,她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低着头,便没察觉到拐弯处正有人要走下来。

    然后只听“哎呀”一声,她险些撞到,避之不及,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从楼梯上滚下去可是危险,她心生惊慌,顿时变了脸色。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手及时伸出将她拉住。

    她被拉上了平地,可是手中的扇子却坠下,直落到底下。

    扇子是玉骨为柄,就这么落下,顿时残缺了一块。

    “实在对不住,是在下一时失察,还请兄台恕罪。”姜珠正看着底下的玉扇惊魂未定,耳边却又听得一个悦耳的男声响起。她这才想起刚才差点撞上了人,便忙又转头看去。

    可是只一看,她便觉得恍了神。

    眼前这人,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一身白衣,墨发用玉冠束起,雅致却又不失贵气。他的气质出尘,笑容却和善,言行举止亦是斯文有礼——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着,都能让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个温润如玉。

    姜珠曾经也幻想过未来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而眼前这人真是无一处不契合。

    那人看到姜珠转过头来,也是怔了一怔,可是见她呆愣着半晌不说话,还是提醒着先开了口,“兄台?”他的眼睛不笑自弯,煞是迷人。

    姜珠顿时回神,不由汗颜,忙又低头道:“无妨。多谢兄台相助。”

    那人微微一笑,又道:“不然,若非在下走得急,也不会撞到兄台,更不会让兄台的扇子掉下。这扇子白玉为骨,想必很是珍贵,在下理应作赔,只是今日出门在外……”那人沉思半晌,又道,“在下北都陈其玉,还请兄台留下名讳,改日必然登门致歉。”

    “不必了。不过一把玉扇,不足为奇。”

    姜珠正在想着原来这人叫“陈其玉”,却忽然听得底下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往下一看,却见宫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此时正站在玉扇边。他俯身捡起,又随手扔给了身后的随从,然后又缓缓走了上来。

    他的气势又变了样子,冷冽,逼人,生人勿近。

    陈其玉下意识的后退,姜珠却有些疑惑。

    可是很快陈其玉又恢复了自然,他伸手作揖道:“那陈某便只能惭愧了。”没有坚持,亦没有羞惭,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恰到其处。

    只是他说话时是对着宫翎,可是话音落时,却又看向了姜珠。

    “告辞。”他微微一笑,颔首致意,然后翩然下楼。

    姜珠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有些流连。

    “你不是要喝茶么,走吧。”宫翎却又拉起她的手道。

    姜珠跟着往里走,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只是一转眼,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可是当她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她余光扫到什么,便又下意识的往外看去。

    楼下陈其玉一行人已上了马,他居于首,白衣白马,风景如画。而他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当姜珠朝下看时,他也突然回过了头,然后一瞬找到她,并对着她轻轻一笑。

    姜珠心中一悸——陈其玉,当真是人如其名。

    ……

    休息了片刻后就又启程,然后不到半个时候,一行人等就到了通往白玉山庄的山路上。

    白玉山庄位于半山腰,上山的道路早就被修建好,一路平坦,驰马可上。两旁更有石栏围护,间或还有凉亭矗立以供休息。除此之外,四周也是苍林劲翠,草木幽深,风景无数。还没到山庄,都已经倍觉惊奇,姜珠不由期待起山庄内的景色来。

    而在行走间,山庄的大门的近在眼前了。

    只是——当姜珠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堆人时,眉头却蹙了起来。其中一人一身白衣,不就是刚才那个陈其玉么。原本以为也就一面之缘了,没想到却在这儿又遇见了,他们原来也是准备来这的么?

    姜珠心中怀疑,陈其玉一干人等倒也看到了他们。等到临近时,陈其玉走了过来,温声道:“原来你们也是来这的。”

    “是啊,好巧。”姜珠应道。

    陈其玉面带遗憾,“只是很可惜,守门人说这里已被转卖,暂时不让人进了。”

    “……”姜珠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其玉又道:“前年我看到一幅画,觉得其中的风景甚是壮观,询问之下才知是出自白玉山庄。我一直想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有机会来京城了,却不想……”他说着,又从马上取出一个卷轴,将它打了开来。

    姜珠一看,还真是壮观。只见画上,远处,层峦叠嶂,云涛滚滚,而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近处,建筑精奇,云雾缭绕,仿若正处仙境。

    陈其玉边看边叹道,“也不知新主人是谁,愿不愿意通融,此次来京若是不能如愿,那真是一桩憾事……”

    “世间风景万万千,此处看不得,便到他处去看,在这聒噪什么。山庄暂不待客,还是请回吧。”这时,宫翎却又站出来说道。

    他的语气实在是不客气,并且暗含讥讽,这让与陈其玉同行的一干人等都面带不忿起来,刚才茶铺之中已是忍让,如今便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其中一人便道:“你是什么人?陈兄看不看美景、在哪看美景,皆是他的事,与你何干!你小子又瞎啰嗦什么!”——这些人都是二十岁上下,宫翎不过十八岁,在他们眼里当真只是个狂妄的臭小子。

    另有一人见同行开口,也站出来帮腔,“就是!你可知道他是谁!”

    宫翎未曾搭理第一个人,只是对着第二个人一笑道:“北都陈其玉,驻北偏将陈世友的儿子,还有呢?”

    还有呢?三个字,端得是狂妄,所有人都为之一滞,可是宫翎却依然道:“京城里面掉下一个匾,砸死三个官,不过是一个偏将之子,有什么值得炫耀?奉劝你一句,收敛着些,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说完,冷冷一笑,然后便是转身离去。

    孟土适时又道:“大人,里面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跟夫人过来呢。”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而陈其玉再想克制,脸色却还是变得难看起来。

    姜珠虽然心生疑惑,可是宫翎进去了,她也只是跟了进去,连头都没回。

    别人听不出来,可是她却听出来了,宫翎那话是一语双关。这是说他明知道对方名花有主,却还要不死心的纠缠。刚才在茶铺里宫翎虽然做的并不明显,却依然能足够表示出他们关系不一般;而她女扮男装的事,根据他之前的表现,他应该也是早就看了出来……

    只是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怎么,舍不得了?”姜珠正暗自思忖着,却见前面宫翎突然停了下来,并回头对着她道。

    姜珠见他脸色似笑非笑的样子,觉得一阵刺目,不由地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宫大人不是说婚嫁全凭我意不做干涉么,怎么现在我不过是跟人家多说了几句话,你就阻拦成了这样?”

    “你就这么看中他?”宫翎却又问道。

    “自然,人家白衣胜雪翩翩公子,有什么看不中的?总比你整日穿着黑漆漆的,让人见着心生抑郁来得好。”姜珠回道。

    宫翎闻言,默了半晌,转而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道:“就算你看中了他,那也不行。其他人都好,唯独这个却是不行。”

    “为什么?”姜珠皱眉问道。

    宫翎没有回答。

    姜珠见他沉默,很是不满,可是突然间,她恍然大悟。

    “所以他就是那个人?”她颤声道。

    “是。”宫翎只说了一个字,目光沉凝。

    姜珠看着他肃然的样子,心一瞬沉下。

    在宫翎的上辈子里面,她曾经嫁过一个人的,可是一开始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却是她孤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