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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不要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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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绵延的武当群山里有座看似很普通的山峰,这座看似很普通的山峰上有座看似很普通的山院。

    山峰确实是一座普通的山峰,但山院却不是一座普通的山院。

    山院在临近山顶的一处开阔地上傍山而建,青砖院墙,黒木黑瓦院门,院内有一栋楼阁三座院房,皆是青砖黑瓦,哪怕加上山院中心的一洼池塘和池边的小亭,和院里种着的几株桃花树,这座小山院看上去也还是那般朴实无华,毫无出奇之处。

    之所以说这座看上去很普通的山院很不普通,是因为山院里住着很不普通的人。

    今夜夜色绵柔,明月悬于远山之上,月光将那山巅的云照得如雾似纱。

    奇异的是明明月光清淡,山院里也没有任何灯光,在黑夜中整座山院里却十分明亮,山院中那座三层楼阁顶层的廊檐下,摆着一方梨花木几,几上摆着青花瓷的酒壶酒杯,几边坐着一名身穿宽松白袍的男子。

    男子黑发如瀑,容颜英俊无双,很多人的容貌或许很精致美丽,但却让人看过之后难以记住,而他则是那种俊美的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就绝对终生难忘的类型,而一般容颜过于俊美的男子若是留着他那样随意披散的长发,总会显得有些女气,但在他身上却并非如此,英俊绝伦的容颜,修长挺拔的身材,浑身潇洒随性的气质,即像是古代浪迹天涯的剑客,而又纯粹清净的像个书生。

    他在阁楼廊下席地而坐,手持一卷书凝眉阅读,时而拿起酒杯饮酒,姿态洒脱而又肆意,只是一杯小酒,却被他饮得豪气万千,狂放不羁。

    云如烟,掩月颜,高天夜风总无迹,忽然云散冷月见,寂寥独挂星辰海,他悠然饮下一杯酒,抬首仰望月色清冷,仿佛只有万载孤单的明月才能与他相伴。

    白袍男子放下酒杯,似乎突有所感,将手中书卷摆在木几上,微蹙墨眉望向南方,默然不语。

    他那双清亮的黑眸,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莫大深邃的智慧,深沉但却毫无沧桑之感,只有一种洞察万物的深远,。

    此时他凝望南方沉默片刻后,蓦地冷哼一声。

    接着他微蹙的眉头松开,一双黑眸却愈发清亮,他突然伸出一只手,竖臂于胸前,手掌仿佛虚握着什么。

    寂默数秒后,他手臂竖挥,做了一个如同挥剑的姿势,霎时间,他的墨发与白袍无风而舞,他身前的虚空扭曲模糊,整座山院仿佛无声的震动了一下,院中的池塘波纹荡漾,塘里一条沉睡的金鲤都被惊醒。

    在他挥剑之后,一切又悄然平静下来,他放下手,脸上原本平静的神色则是露出一丝愕然,片刻后他轻声叹了口气,也不再看书或饮酒,只是凝望着南方沉默着。

    ……

    南城的高架桥上,在夏夕薇的跑车翻下桥时,挂在她胸口前的听雨剑就开始不安的颤鸣起来,剑灵已经感应到自己的主人即将遭遇莫大的危机。

    但是当那金翼神将闪身到坠落中的跑车前,手中亮起魔法光芒的时候,听雨剑反而平静下来,挂着黑色小剑的细绳自行断开,听雨剑飞离了夏夕薇的胸前,竖在她的身前。

    在那两柄金光长/枪刚从金翼神将手中的魔法阵里出现之时,黑色小剑也突然爆发出蓬勃的光辉,在灿烂光辉中,骤然放大到一米多长,将车顶戳穿一个大洞后,凌厉的剑气甚至将车顶直接粉碎了。

    紧接着金翼神将手中的长/枪射出时,听雨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一般,对准那柄射向夏夕薇的金光长/枪,立劈斩落而下!

    然而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就在听雨剑与那柄金光长/枪只差十几厘米时,一只小手却拍上了听雨剑的剑身!

    听雨剑被拍得飞向右边,在夏夕薇无比强烈的意志命令下,剑身发出一声颤鸣,没有反抗她的掌力,瞬间被拍飞到美杜莎的身前,撞在了射向美杜莎的那柄金光长/枪上,剑锋与枪尖交击,如同烟火绽放般迸射出无数金色火花。

    夏夕薇和美杜莎此时都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只能看见眼前金色的光芒爆炸四射。

    又一次的,夏夕薇帮美杜莎挡下了攻击,而自己则陷入毫无防御的状态,射向她自己的那柄金光长/枪,虽然被听雨剑的剑尖擦过,光芒暗淡了一些,但还是狠狠射中夏夕薇,将她的胸口洞穿!

    美杜莎被眼前爆发的金光和猛烈的气浪晃震的双眼一片模糊,但她依然看到了夏夕薇被长/枪洞穿胸口,狂喷鲜血的场景。

    她的心里瞬间一阵割心般的疼痛,仿佛被击中的是自己,她也多么希望那被击中的是自己!

    ——那一定很痛吧,但是,她……为什么还看着自己笑呢?

    残破的布加迪威龙跑车轰然坠落,下方是一条小河,跑车坠入河中,在河面上砸起水波汹涌,缓缓沉入水中。

    听雨剑发出的剑气将金翼神将身上的盔甲击破,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将他切割成两半,只是终于显出原形的黑剑却似乎比上次在停车场时少了一些威势。

    不过即便如此,那恐怖的杀气也让金翼神将震撼不已。

    远处的天空中传来直升机旋翼的旋鸣声,数架华夏空军武直直升机正向着这里飞来。

    金翼神将看着下方缓缓落向河面,挡在河面上的听雨剑,又看了看远处急速迫近的空军直升机,咬牙冷哼了声,双翼一阵,转身飞离了这里。

    ……

    美杜莎拖着夏夕薇的身体游到岸边,将她抱到河岸上,看着她胸口恐怖的血洞和她苍白如纸的脸,抽噎呜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撕下自己的衣服,想要堵住她的伤口,然而血怎么也止不住,瞬间染红了手里的布,从缝隙里流淌出来。

    夏夕薇胸口不停的起伏,急促的呼吸着,但却是呼气多近气少,她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染着血污,以往那明亮有神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瞳孔涣散,她的双唇开阖着,像是想努力的说出什么。

    “莎……美杜莎……”

    美杜莎俯下身子,哭喊道:“我在这里,薇薇,我在这里!”

    夏夕薇猛烈的咳嗽一阵,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后,话语终于清晰了些:“莎莎,你……你没事吧?”

    美杜莎泣不成声:“我没事的,薇薇,你不要吓我啊,你也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夏夕薇听到她的话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她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似乎想抬起手来。

    美杜莎赶紧握住她的手,夏夕薇的眼皮无力的垂着,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温柔,她用黯淡无神的双眼注视着美杜莎,轻声说:“莎……莎莎,以后,咳咳……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哦……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你了……”

    美杜莎撕心裂肺的大喊:“不会的,你不要胡说,不要说话了,薇薇,看着我,不要闭上眼睛!”

    贯穿她身体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将她身下都积起一片血洼,但她却像是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一般,她努力的睁开一丝眼睛,眼中回光返照似的亮起一点光泽,脸上甜美的笑着:“如,如果……我下辈子还能遇到你……就好了……”

    话落,她的身体僵硬的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像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般,在美杜莎怀里瘫软下去,停止了呼吸,闭上了眼睛。

    那被河水浸湿的衣服包裹着的身体,在秋夜的凛风中,最后仅存的温度也迅速消失,她的身体快速的冰冷下去。

    美杜莎抱着夏夕薇渐渐冰冷的身体,只是死寂的垂首沉默着,没有大哭,没有呐喊,甚至没有呜咽的声音,只有一滴滴泪水,不停滴在怀里的她那含笑的脸颊上。

    桥上车身喧嚣,桥下夜风呼啸,河畔枯萎的杨柳枝影婆娑,昏黯的灯光下,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血人的娇小身影,显得分外诡异。

    她突然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伸手为她理了理发丝,沙哑着声音说:“不行啊,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好好活着呢?”

    “不行,我不许你死!不许你离开我!以我美杜莎的名义,我要你夏夕薇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哪怕你讨厌我了,恨我了,我也要永远缠着你!我不要下辈子!我不要生生世世,我只要这一世的永远!”

    她赫然抬起头,双眼里满是坚定强大的目光,她从地上捡起一枚碎石子,狠狠的划破自己双手的掌心。

    然后她一手按上夏夕薇胸口的伤口,一手高举向天空。

    她的口中开始吟唱起古老玄奥的神族咒语:

    “宇宙的铁律,源于世界创始之刻既诞生

    计量且证明所有一切事物的,伟大时间奥义啊!

    请宽恕我,因我即将逆反你的规则

    以鲜血为引,以精神为言,以神魂为语

    我在此向虚无而无处不在的你立誓

    许下永恒永不忏悔的誓言

    流淌纵横大千世界的时之律义

    此刻,我要你为我逆流!

    打破时空的束缚,扰乱命运的规律

    牺牲我的生命与神魂,反朔时间给眼前之人!

    因为你是我的至爱……”

    最后一句并不是咒语,而是美杜莎此时最想说的话。

    此刻美杜莎所使用的,是她在数千年的修炼中,领悟时空的奥义后自己创造的一道时间魔法——“时间反朔”,她要献祭自己的一部分“时间”,“过度”给夏夕薇,来作为为她逆流时光的“牺牲”。

    这是近乎逆天改命的魔法,美杜莎也不能确保一定能成功,可却是她此时唯一能使用的方法,她将要面对的不仅是精神力和魂力付出莫大的代价,而且要对抗违逆大世界规则,甚至有神魂泯灭的危险,但她依然要不顾一切的使用!

    河畔的几盏昏暗的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后,爆碎开来熄灭,让此间陷入一片黑暗,风停了,河水瞬间平静无波,如同死水。

    黑暗当中,美杜莎保持着那伸手向天的姿势一动不动,明明没有风,但她的头发却反重力般的向上飘扬起来,而在凡人肉眼不能见的时空缝隙里,她们的时间近乎停止了。

    外界的其他景物都模糊虚幻起来,美杜莎的身体变成了几乎半透明的光化状态,血管、骨骼、五脏六腑都变成了光带和光团,无数如萤火般的光点从她身上飞离。

    她们的身周缠绕着一缕缕近乎无色的光流,那些飞离出去的光点尽数被这些光流吸收。

    光点飞离得越来越多,陡然间,美杜莎半透明的身体背后绽放出闪耀的金线,两片美丽的羽翼在光线中张开,一道身负羽翼的光影重叠在那半透明的身体上,如同金色星辰般的光点瞬时间大量飞出。

    无色光流瞬间疯狂旋转,被美杜莎按住胸口的夏夕薇的身体下,那血泊中的血液竟然在倒流回她的体内,她胸口的伤口渐渐愈合……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回复原样”,她身上的血污也都消失,连破损的衣服都复归原样,仿佛时光正在她的身上倒流。

    在夏夕薇的身体彻底变回原来的样子后,美杜莎身上的光点不再飞逝,那重叠在半透明身体上的光影一振羽翼,飞向空中。

    那一缕缕无色光流追逐着她,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想把她拉回去,但她奋力挥动着自己的羽翼,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远向高空的一朵白色光团。

    然而越来越多的光流纠缠着她,光流的光芒越来越盛,将模糊虚幻的空间照耀的一片灿烂辉煌,她奋力的飞向黑暗的高空,抓向那远去的光团,光质化的身体被光流撕裂出一道道裂口,渐渐残破不堪,背上的羽翼在一下又一下的竭力挥舞中落下纷繁的碎羽。

    她无声的呐喊着,满是光雾的双眼中流出泪珠般的光点,尽管越来越困难,但她还是毫无放弃之意,哪怕就此粉碎陨灭,也要抓住那朵光团。

    白色的光团闪闪烁烁,并不是纯粹的圆形,而是近似花朵的形状,光团似乎也感受到她强烈的意志,闪动不息,尽力的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减缓着自己升向高空的速度。

    终于,她的手抓住了光团,脸上露出骄傲而又温和的笑容,像是坠落的天使一般,向下坠去,将花朵似的光团小心的捧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美杜莎近乎支离破碎的神魂落到夏夕薇的身体前,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光团,放在了她的眉心上,看着光团沉入她的身体,她只像是睡着了一般恬静的呼吸着,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她飞回了陈小珊的身体里,紧接着光流等一切奇异才幻然消失,仿佛瞬间从某个神秘的时空里回到现实世界。

    美杜莎的身体一阵摇晃,倒在了夏夕薇的身上。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夏夕薇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月光照耀的河面,波纹阵阵,一片粼光闪亮,就像那时她身后一片片缤纷洒落的光羽。

    她猛然惊醒,首先看到的是半跪在自己的身前丝西娜,然后坐起身来,再看到的,则是躺在尤瑞艾莉怀里,死死昏迷过去的美杜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