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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跳动的闪烁着,散发着晕黄的光,照映的乾清宫寝殿一阵温暖,苏诺半趴在龙塌上,抑头看着启元帝,兴致勃勃的听他讲故事,呃,不是,是听他分说。

    “宫宴上出现了烂的庵罗果,这本就是内务府的过错,理应受罚,别说现下还闹成这样,将宫宴都搅活了,更是严重,即如此,黄贵妃整治内务府,是不是就明正言顺了?”启元帝用手指抚着嘴角,挑起一边眉毛。

    内务府的实权,是目前黄贵妃想掌握后宫最大的防碍,也是宫权里最实际的所在,是冯太后手里的精华,黄贵妃想真正掌握它,就算冯太后不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可偏偏,黄贵妃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控住内务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袁福儿进宫后挺直腰板。既然要快,那就不能像寻常似的,拉笼,收买,慢慢来,而是要走捷径,简单粗爆的撤下冯太后的人,换上自己的人手。

    内务府的人都是精明老练之辈,根深地固,若没点天大的错事,想撤下他们,谈何容易?哪怕黄贵妃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挖坑,但内务府有那么多人,她又给绊倒几个?

    很显然,黄贵妃不想绞尽脑汗,还得不到多少效果,于是,她选择了釜底抽薪,一把玩个大的,把所有人都兜下去。

    在年宴这么重要的时候出了差错,内务府显然逃不掉责任,而黄贵妃自己,也难免落个掌事不当的名声。但是,在袁福儿如此惊悚的表演下,又有谁能想起宫宴的失职到底罪于何人?她们记住的大概只有袁福儿的凶悍和黄贵妃的狼狈可怜吧!

    “宫宴失职乃是大罪,内务府难免被拔起一串儿人,到是利落的很,等人拔干净了,黄又夏自然可以往里安插自己的人,可是,这手法太粗暴,她也难逃无用之名,又有今日狼狈之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非明智之举!”启元帝撇了撇嘴,面上的表情明显是不赞同的。

    苏诺支肘倚在床边卡吧卡吧眼睛,经启元帝这么一解释,她到也明白了,黄贵妃弄出这么个事,不过就是拿宫宴当伐子,实则剑指内务府。至于为何找上袁福儿,这即是私人恩怨,也有袁福儿那形像性格实在很适合找事闹的感觉。

    旁的诰命女眷们,在宫宴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动没切开的庵罗果,就算动了,看见烂的想必也不会声张。大过年的,又是在皇宫里,谁会不懂事去找那晦气,哪怕在生气也只能自己忍了!只有袁福儿,在京中女眷里引人侧目,鲁悍勇煞的袁福儿,才有如此‘气概’。

    “万岁爷说黄贵妃娘娘此举不智,但奴婢到不那么看。”苏诺抬头望向启元帝,眨了眨眼说:“黄贵妃进后就一直颇多掣肘,内务府不服她,多阴奉阳违,宫人们也见风使舵,就算有卫嬷嬷相助,也顶多勉强掌局而已。”更何况卫嬷嬷的相助还不怎么真心,几番折腾下来,对内务府,对冉公公,黄贵妃也不过略占了些许上风而已。现在她乃后宫第一人还是如此,那么,等袁福儿进宫,占上正宫皇后之位,那还了得。”

    “怕是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鼎立之势,甚至,黄贵妃还会处于下风。”然后,等冯太后在回来,三个人那就更热闹了。

    “黄贵妃此举虽然下了脸,可到底得了实惠,不比死要面子活受罪强啊!”苏诺对黄又夏此举表示了赞同:“再说了,这事丢了大人的是摄政王女,黄贵妃不过顺带,等她以玩忽职守,冒犯贵宾之罪整治了内务府,就算还有人背地里嘀咕她失职,也顶不过敬皇后而责宫人的美名了。”

    能不是美名吗?袁福儿都把黄贵妃给‘打’了,可贵妃却无半点怨言,尊皇后如初,甚至重罚待慢皇后的内务府宫人……这必须是贤名啊!

    “虽一时失了面子,可却得了里子,细算起来,其实是不亏的。”苏诺暗叹了口气,黄贵妃初进宫时还有些年轻气盛的意思,可现下呢,都能拿着脸皮往地上踩,以图谋利了!这还真是,时代在进步,贵妃在发展啊。

    黄贵妃适应了后宫,越发的厉害了,真希望袁福儿性格能像她的外表一样‘□□’,要不然,太快被斗下去喽,她这个内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苏诺抑天祈祷。

    “就算掌了权,但还是损了声威,日后怕是不好找补。”启元帝垂下头看着苏诺,认真的和她辩驳起来:“古语有云:宁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黄贵妃施此阴谋,有失正统。”

    启元帝乃一国之君,从小学的都是孔孟之道,那思想,比直比直的。就算日后成长了,腹黑了,可现在,绝对是光明正大的一小正太,阴谋啊,诡计啊这类的,他目前还处于正直的鄙视状态。

    “我的万岁爷,黄贵妃若不如此,她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掌握宫权啊,要是照您那么说,她光明正大的一点点拉笼,收买,这到是不丢人,可时间哪够啊。”苏诺翻了个身,让自己靠在启元帝身上,用手扣着他衣领上的珍珠扣:“摄政王女一进宫,黄贵妃立刻就矮半头,她家里比不得摄政王府有权势,头一低下就别想在抬起来了,谁憋屈谁知道,韩信都有跨下之辱,一丁点的无能之名算什么?慢慢总能找回来,只要黄贵妃真掌了权,有了势,您看这宫里,外头,谁敢说半句闲话……”

    当初李世民杀兄登位,武则天女主撑天,刘秀以妻为妾,后又灭妻杀子,这桩桩件件,哪个是真遵了什么正大光明?君子之道?他们如此行事,谁又敢说上半句闲话?

    这几位可都是千古明帝,流芳后世,这就说明,为上位者,只要把事办明白了就行,至于办事的过程是否光明正大……其实并不重要。

    启元帝没说话,只是无意识般的抓着苏诺的发尾把玩,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从小到大,摄政王和冯太后只让人教他孔孟之道,圣人之言,这种阳谋阴谋之类的,都只能靠他自行领悟。启元帝天资聪慧,又有凌次辅,赵王等人相辅,阴谋诡计什么的,到也不至于不会,像黄贵妃这次,他简单就能看穿其用意,但私下里,却是非常不赞同的。

    这情况实属正常,为君者,可仁厚,可威严,但却不能失其正道。若为君者只知阴谋诡道,失其坦荡,则国必不可长久。因此,不管是太师,太傅,还是凌次辅,赵王等人,都不可以把启元帝往这方面引,当然,有史为证,他们也不会完全避晦这方面的事,只是,在观念上引导启元帝,令其自行厌恶诡道罢了。

    这不能说他们错了,毕竟为臣子者谁都不愿意伺候个阴险的君主。

    可是,苏诺不是臣子,她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就是随口聊天讨论而已,她不知道她的言论让目前还很正直启元帝,思想上莫名的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在乎的人说的话就算不合乎自己的道德标准,潜意识里也会重视几分,就像启元帝,听了苏诺这番‘里子比面子重要’的理论,便飘忽的想到自身的处境。

    虽然不太搭,可启元帝猛然想到了摄政王,原本,对摄政王,启元帝的打算是强健自身,在缓缓图之,待自己势力稳固之时,再昭告摄政王袁家一百八十八条大罪,光明正大的除掉这国之巨蠢。为此,启元帝已经有了奋斗个七,八年的心理准备。

    可是如今,听了苏诺的话,启元帝忽然有种‘换个角度,世界或者根本就不一样’的感觉。他不是个蠢人,只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低低的垂下头,启元帝抿了抿唇角,眼睛精亮精亮的陷入了沉思状态,虽然还没据体的办法,可这是一条新的思路啊!

    苏诺疑惑的看了眼陷入‘思想者’状态的启元帝,觉得莫名其妙,聊天聊的好好的,忽然‘沉思’了,这是什么毛病?眯了眯眼,她伸手拉了启元帝的衣领一下,刚想张嘴问话,外头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万岁爷,时辰差不多了。”是卫嬷嬷阴魂不散的声音。

    “呃!”苏诺囧的冒出一头的汗,这卫嬷嬷,还真是坚持不懈,百折不挠的看守着她啊!

    “万岁爷,卫嬷嬷在喊了,奴婢就先回了。”瞄了眼更漏,发现在不出去就真的守过年了,苏诺就捅了捅启元帝,轻声告退。

    “嗯,朕明日去看你。”启元帝怔愣了下,抚着苏诺的发点了点头,又起身将她扶下塌,目送着她离开后,才坐在桌案边接着思索去了。

    苏诺走出殿门的刹那,回头望了望,只见启元帝站在塌边看着她,眼神很是温暖,哄的她的心在这寒冷似冰的腊月天里也热呼呼的。

    苏诺眼含春水,身带柔情的回到翠凝阁,丛兰自早就准备好酒菜等着她了,两人吃菜喝酒,划拳戏耍,一通哄闹的守过了子时,才双双躺在床上,一个被窝聊天打闹,这两人喝了不少,在床上你追我挠的嬉笑到一更天,才累极睡了。

    她俩是睡的挺香,可有那倒霉催,今天挨了揍的,正瞪着愤火的乌青双眼,咬着将碎不碎的玉牙,恨的彻夜不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