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小说网 > 盛唐风月 > 第622章 代州履新

第622章 代州履新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续南明

一秒记住【乐文小说网 www.lewen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朔风吹叶雁门秋,万里烟尘昏戍楼。征马长思青海北,胡笳夜听陇山头。”

    秋风乍起,代州南城门前的守卒们已经换上了夹衣夹袄。除了往年的皮袍之外,这两年从江南运上来的木棉用得越来越广,里头再衬上贴身的羊皮小袄,纵使天寒地冻也不用像往日那样缩手缩脚。如今天气好,原本那场兴许要动用数万甚至十几万兵马的大战也一时没动静了,尽管代州军马今日正在城外平地上操练,但守卒们却都更乐意边晒太阳边检查进出。

    因此,当看到那一行大约十几人的旅者过关时,当中那个骑马的年轻人站在南边的迎薰门前,仿佛是诗兴大发口占一首时,一个通诗文的老卒眼睛不禁一亮。

    “这位郎君好诗才!”他笑容可掬地竖起了大拇指之后,“郎君可是第一次来雁门?咱们雁门可是秦汉古城,有的是好去处可供凭吊。”

    “多谢老丈提醒了!”马上的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笑问道,“未知西北面的雁门关如何?”

    “那关城乃是我朝建国之初设的,不是什么古迹。”老卒见惯了文人墨客,而且大约也有些墨水,说话竟有些文绉绉的,“那山上的关城,东西山岩峭拔,中间只得一条路,盘旋崎岖,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堪称绝顶之关,本来应该叫做西陉关,但咱们雁门实在是太有名了,故而上上下下都喜欢称一声雁门关,叫来叫去,其实,东面还有一座东陉关呢,咱们代州是一州双关!”

    “原来如此。”

    杜士仪欣然一点头,谁知道那老卒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时竟滔滔不绝了起来:“想当初云州被破,蔚州也一度侨治忻州的时候,咱们代州的位置可是相当要紧。等到后来蔚州州治灵丘又迁了回去,前头甚至还多设了一个安边县,代州的北面西面这才清净了。不过,也多亏云州复置,云州杜长史着实好本领,竟是把一座废城经营得有声有色,这才连带朔州都安定了不少。听说杜长史就要到咱们代州来上任了,咱们也能瞻仰瞻仰他老人家三头及第,十年七任的风采!”

    此话一出,其他守卒不禁齐齐大笑了起来,一个白净脸的便大声嚷嚷道:“冯老生,知道你读过几天书,最仰慕读书人,杜长史要是上任了,我们一定联名举荐你去跟着奔走!叶使君这还没有离任呢,小心听到你这闲话给你好看!”

    “呸,我这不是好奇吗?我在代州看了这么多年城门,就没见过不到三十的使君!”被叫做冯老生的老卒回头去笑骂了一句,等到杜士仪的一个从者拿了过所上前,因为认字而素来专管查验过所和公验的他低头一瞧,脸色才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不安地抬起头看了看正仰头眺望城墙以及上头箭楼的杜士仪,估摸了一下那年纪,又悄悄数了数约摸十几二十人的随从,以及那辆低调毫不奢华的马车,最终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

    “敢问郎君就是……就是新任杜使君?”

    此话一出,刚刚那白净脸的守卒登时又笑道:“冯老生,你真是想杜长史想得失心疯了?这也能胡乱认?”

    然而,他却没等到冯老生的反嘲。因为那个勒马四望仿佛在看风景的年轻人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道了不错二字。一刹那间,他张了张嘴瞠目结舌,四周其他守卒渐次醒悟了过来,一时都几乎失声,这种无声的静默仿佛潮水一般卷过了正在等着出入城的众多民众,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这看似寻常旅者的一行人,甚至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耳畔唯有呼呼风声。

    当代州都督府上下得知杜士仪进城的消息,一路奔相走告,最终即将离任的代州长史叶惠全得知此事的时候,杜士仪已经来到了这座都督府门前。

    尽管云州曾经是北魏都城,但代州雁门这座雄城崛起于战国七雄的赵,历经秦汉一直都是北地要郡,到了隋唐,地理位置就更加要紧。武德年间的代州总管府就在这里,一直沿用到如今的代州都督府。

    一身白衫的他丢下缰绳一跃下马,见门内好一阵兵荒马乱,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悄然莅临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便索性径直进门。

    在云州复置之前,代州督代、忻、蔚、朔、岚五州,原本云州设立之后,就该加一个云州的,但天子复云州为下都督府,一时杜士仪这个云州长史在云州说一不二,和代州瓜葛全无,代州长史叶惠全也没什么好想的。可如今他一任期满,正好调任给杜士仪腾位子,而且杜士仪一上任除却督六州之外,而且还挂节度副使之衔,这怎能不让他眼热?当叶惠全在代州都督府那座庄严的大堂前,第一次见到其人的时候,心里终于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嫉妒。

    这真是……太年轻了!

    不但年近五旬的叶惠全,从代州司马到录事参军诸曹参军再到底下的录事和参军事,每一个人在面对这么一位走马上任的顶头大上司时,第一反应都是差不多的。尽管也有寒门子弟在心里嘀咕到底是名门著姓,但其中出身中眷裴博陵崔的两位参军却不会一味这么想。天底下的名门世家子弟少说也有万儿八千,可有几个人能够年不满三十而跃升至如此高位?不说别的,就是宰相子也不过空有秩位,毫无实权!

    “叶长史,本该是明日到代州,可我在路上走得比预计快了些,所以提早了一日,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我也盼着杜长史早日前来上任。”叶惠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想着最初得知可以调入京城任祠部郎中,还有些小小的欣喜,可等到知道接替自己的是杜士仪,而且人家还挂着节度副使之衔,他的喜悦早就已经一扫而空了。他勉力打起精神陪着杜士仪一路入内,办好了一应交接,又引属官一一拜见了杜士仪,他便强笑道,“晚上本有诸官为我办的践行宴,现如今杜长史既然到了,自然应该接风先行………”

    “不不不,叶长史在代州一任将近三年,如今回京大用,自该让众官以及州中士绅为你好好践行。至于我,这一路疾赶,晚上接风怕是有心无力了,便改在明日吧。而且,此次调任匆忙,我也没带多少人,到旅舍住一晚上就行了。”

    叶惠全身为代州长史,一任又将近三年,妻儿老小再加上仆从,代州都督府的官廨几乎都塞得满满当当。如今即便行李车马都已经预备停当,可真的晚上要搬出去腾地方却也难免人仰马翻,因而,杜士仪既是表示不急着搬进来,践行宴上也不会出面,他就能在离任之前最后以本州最高长官的身份出场。因此,哪怕心里再有羡慕嫉妒恨,他仍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杜士仪即便没有搬进来,但代州都督府易主的消息仍然传遍了整个雁门。

    包下了距离代州都督府不远的整座旅舍,一路旅途劳顿的王容少许收拾了一下,便关切地将儿子抱在怀中。按照固安公主的建议,她和杜士仪的儿子杜广元还不如先留在云州,等代州诸事已定之后再带过来,可杜士仪此次前来代州竟几乎是单身上任,其他人都不得不留在云州,就连陈宝儿这个弟子亦然。

    陈宝儿倒是想作为判官跟来的,可云州培英堂一时半会离不开他,王容和杜士仪商量之后,便一力建议其先缓行。如此一来,倘若她和儿子再不跟来,杜士仪就真的是孤立无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终于回来了!”随着一声推门,杜士仪如释重负地跨过门槛进门,见王容手中抱着的儿子咿咿呀呀朝他伸手抓呀抓呀,他登时笑容满面地上前将其接了过来,随即猛然捧得老高。果然,孩子立时咯吱咯吱笑个不停,逗得他心花怒放,等到王容几次三番地催,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儿子还给了妻子。

    “这小家伙,还要多久才能说话!”

    “哪有那么快!”王容对丈夫的心急着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可见怀中的孩子很不老实,又伸手去抓杜士仪的袖子,而丈夫显然很高兴,还把袖子凑过去让其抓,她只能装成没看见,“可见到你今后的属官了?第一印象如何?”

    “又不是伯乐辨识千里马,第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今天不过是瞧了个年纪。乍一看去,三十以下的约摸只有两三个,其他的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高于四十的仿佛也有几个。足可见,我这个代州长史,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压力。今夜是他们给叶长史办的践行宴,我就不去讨人嫌了,免得人人都来奉承我却遗忘了正主儿。不过,这一次还真的让我想到了当年初到成都时的感觉。一晃,已经六年了。”

    是啊,六年了,六年前杜士仪悄悄带着自己前去成都,那种离开京城的舒畅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晃,不但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杜士仪已经真正节制一方了!

    王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轻声问道:“这次杜郎又预备如何施政代州?”

    杜士仪笑着耸了耸肩道:“代州人口九万余,岚州和忻州人口都在七万将近八万,朔州两万,蔚州近两万,云州如今还要加上度稽部,方才堪堪两万。即便我在云州令行禁止,刚到代州,督六州之地,却是不能操之过急的。这时分,代州所贡诸生,应该还不曾行过饮酒礼起行,先待我见过这些本州才俊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