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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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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一个下午,俩老头心内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面上色厉内荏,威逼利诱。废了半天牛劲,方才从阿呆口中套出点端倪。好在这初云决的确是阿呆入门时宗门所传,之前从未见过,阿呆误打误撞修出水月斩也是事实。似乎的确是这个小子机缘巧合加上天纵奇才,二老也算是心中稍定。

    至于那片铜符之事,一来阿呆自己也不明就里,二来答应了那邋遢道人不可言明,就没作提及。至于其他的,这位爷倒是没做丝毫隐瞒,如实交代了这些时日练功的心得。逼不得已还将与水月斩相关的经文内容背诵出来,言之凿凿,才算蒙混过关。

    晚饭时分,阿呆享受了各位师兄如挖骨吸髓般的目光,只有长青长柏二兄弟的眼神还算友善。“这个幸运的呆鸟、傻人自有傻福、真是走了狗屎运、偏心师傅教出个邪了门了的徒弟”,等等等等评价不一而足。要是这些人看见此后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不知作何感想,估计也就一地下巴的结果了。

    这一宿,观主所居住的偏殿里,灯火彻夜未息。一大清早,观主就不见了人影儿,观内众人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三日以后。害得盼有个说法的赵掌柜一家,上得山来寻不着正主,这几日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只有秦氏享受了一番母子相见的喜悦。这几日儿子的师傅赞不绝口不说,观内的众人也是极尽待客之道,看来儿子并没有受什么苦。

    隐隐有个消息传来,观主朱真人好像没到天柱峰见九门总管凌云真人,而是直接去了总坛飞来阁,去见掌教了。因此,观内从上到下除了对赵家人必要的客气之外,更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意味。

    好歹三日后朱真人归来,还带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葛衣道人,正是外九峰总管凌云真人。

    宾主大殿中落座,隔绝了观内其他众人,方才开始谈正事。当着家人和一众师长的面,阿呆如砍瓜切菜般劈断72支长烛,又惊世骇俗了一次。

    那凌云真人手拿一节长烛,那长烛内里的竹签也被从中劈断。他端详半晌,决然道:“贫道在宗门悠悠50载,出色的弟子也见过几个,像森源这般悟性的还未见过。容贫道多说几句,赵掌柜,此子实乃本门百年难得的修炼奇才,留恋市井之中实在是虚度光阴。就算是本门总坛几位长老,年幼时也无这种资质。听贫道一句,就留他在本门修炼,假以时日得成大道虽不敢妄言,成为一代宗师却是指日可待”。

    赵掌柜方才见到儿子展露功法,心中震惊自不必说,此时眼望儿子目光复杂,又望见秦氏凄婉眼神,当真是百感交集,万难决断。

    看到如此情形,那凌云真人哈哈一笑,言道:“外人只道本宗门禁森严,那是为寻常弟子而设,旨在遏制那些心志不坚的弟子受到外魔侵扰。实则外紧内松,但凡我飞来阁内门弟子并无门禁,除非他自己选择闭关、或是正当本门交代的功课,无论上山下山均自由来去。父母亲人前来探望,只要不在总坛禁地,何时何地均无限制。这样赵掌柜可以放心了吧。另外,凡我内门弟子,其家人、产业均受我宗庇佑,哪怕相隔万里也不在话下”。

    说到此处,凌云真人看向阿呆,颔首示意。阿呆听说这次是直接收自己为内门弟子,差一点就跳了起来。阿呆早就知道,内门弟子可以随意取用总坛资源,可任意观摩本门典籍心法,至于其他好处,他倒是很不在乎,这时忙朗声说道:“父亲,孩儿早就心意已绝,此次能入内门总坛修炼,孩儿非常开心,只要有空,我就回家看你们,要是你们想孩儿了,带个口信来不就行了”。

    看着儿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愉快表情,赵掌柜内心慨叹,我的儿,你咋就不问问你娘作何感想,这可不是出门游历,是你一辈子的事儿啊,我的傻儿哎。

    转念又想,人家宗门长老好话说尽,自己如何让人家下不来台。望了望妻子,又看了看儿子,这才说道:“仙长所言甚是,我等凡夫俗子得此机缘,若还固执己见就太不识时务了,那就按仙长之意办吧”。

    秦氏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外子既然应允了,自己一个女人家在这种场面下,也不好说什么。自此,阿呆就算是自己做了回主,得偿所愿了。接下来,宾主寒暄,有人欢喜有人愁,自不必说。

    次日晌午,赵家夫妻叮咛声中告别离去,阿呆虽有一丝离愁,却也只是来去如风罢了。此时此刻,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对这位爷来讲,一段新奇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下午时分,与紫霞二老客套一番,那凌云真人携阿呆穿观而过,经落日峰、歇宿丹阳峰、过青莲峰等诸峰直奔总坛飞来峰而去。

    这一路山势愈发雄奇,山涧飞瀑、奇石云海,越往上越难走。凌云真人当先而行,健步如飞,不作丝毫停留,也豪不顾及阿呆体力,阿呆初时还有心浏览山水,后来就专心跟随,体内真气流转,用心体会提纵之法,步步紧跟其后,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分行至飞来峰脚下,自此,凌云真人回望阿呆目光中有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一闪即逝。

    …….。

    仰望飞来峰,真如一整块青玉自天外飞来,上半截直插入云端,下半截如锥插于山巅;上宽下窄,通体光滑如镜。仰望山巅,那里镶嵌着一座空中楼阁,仿佛神人凿刻的透雕玉山子,外观无一根木料,全部出自山体本身石料凌空修建,让人赞叹鬼斧神工、浑然天成。

    这座楼阁离地百余丈,山体向外倾斜,滑不留手,非人力所能攀岩,不知如何上去。正思虑间,凌云真人手中一枚穿天火炮破空而去,带着尖利的啸声在数十丈高处炸开。少卿,一副竹轿自云端处垂下,寂静的山林间绞盘声响,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鸟鸣,四下里如梦如幻,七彩祥云仿佛就在脚下,恍惚间似缓缓脱离尘世,向那空明仙境而去…………。

    此时此刻,青莲峰上某处寂静的院落中,一弯碧水,莲花正艳。只见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假山奇石,白墙黑瓦,一派江南风光。一位少女,白衣胜雪,斜倚回廊栏杆,手中一捧麦麸正自弄鱼。只见水中鱼嘴翻滚,一条条的锦鲤簇拥在一处,努力将头探出水面,头上那把麦麸一松,撒将下来,当先几条顿时灰头土脸。

    过了很久,不见再有食物落下,鱼儿自散去,水面波纹渐复,倒映出一张略显稚嫩的清丽面庞。此时,这少女俏眉微蹙正自出神,如雾般的双眸间,既无鱼儿也无莲花。这少女将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拇指缓缓放入口中,慢慢啃起指甲,猛然尝到一股麦麸的味道,顿时拉下俏脸,“呸呸!死光腚贼!害得本姑娘吃瘪!呸!”

    那少女正懊恼间,忽闻一声轻笑,“呦!这是骂谁呢!”

    廊柱后转出一位青衣女子,“是谁呀?又惹我们大小姐生气啦!”

    那白衣少女错愕间嗔道:“师姐!又是这样鬼鬼祟祟,走路也不见动静,想吓死人吗?”

    那青衣女子笑道:“怪只怪某人、整日价魂不守舍,像只呆鹤。看她这般摸样,倒是像极了某人。”

    “死莲儿、敢来取笑我,看这次饶了你这刻薄鬼……”

    “要说刻薄,这世上就数妳上官婉儿这只呆鹤,你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哎呦!你还真掐呀…..”。自此,二女粉拳挥舞,在回廊间一番追打,曲曲折折的远了……..。

    这一日、对阿呆来说真是如梦如幻,一步登天来到总坛飞来阁,身边的一切是那么新奇。一路左顾右盼,只是不敢妄动言语询问凌云真人一句。那凌云真人,倒是对这位爷很是待见,不时轻声说明所到之处都做何用,有何禁制,就连何处沐浴、何处如厕这样的细节也不忘告知。

    阿呆心存感激,忙不迭地应了,直行至一间洞府,凌云真人当先停住。只见洞府门楣处,上书《甲字柒拾贰》,左墙上有个凹槽四四方方,内有一块青玉牌,却不见一字。

    那凌云真人道:“好了,天色不早,你先在此休息一会儿,自会有人安排饮食。这里已有年头无人居住,今后这里就是你的修炼之所。一应所需定时供给,以后自知。掌教连同九位长老正自闭关,何时出关何时见你,耐心等待也就是了。哦!对了,这里向右转不远即是本宗典籍存放之处,这里有一块玉蝶,可凭此随意借阅。等你自己的玉蝶印信做好,记得将此牌归还与我。老夫还有很多事,有不明之处、可以向服侍你的童子询问”。言毕,行色匆匆的去了,留下这位爷对着空处施礼道谢一番。

    阿呆推开石门,步入洞府,只见陈设古朴,一床一案几把竹椅,地台上几个蒲团,甚是简单却一尘不染。屋内空间却甚是宽阔,足有十丈方圆,想来是在这山腹之中开凿而成。四面无窗,穹顶之上镶嵌着一面透闪石打磨的巨大镜面,边缘作天罡北斗图案。

    阿呆取出火刀火石,点亮桌上一盏油灯,那油灯作莲花形状,有八个灯芯,尺寸足有一尺见方,主体全部取自飞来峰青玉,背面青翠欲滴,内中似花瓣洁白,端的是巧思精雕的上品。点亮之后,穹顶反光,四面墙壁处打磨的光滑如镜方才显露真容,自此这石室之中仿佛都是灯影,映衬得一片死角也无。

    阿呆走向地台,盘腿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伸了个懒腰,骨骼噼啪直响,狠狠地舒展了一下筋骨。不料,蒲团微微下沉,阿呆方才见到地台正中有一浅池,此时正中小洞内一股细泉不断涌出,堪堪灌满却不溢出,仔细观察、原来是从另外一侧隐蔽处流走。那泉眼处缓缓冒出丝丝水汽仿佛包裹着一枚玉球,随泉水滚动却不见跌落,原来这石室之中还有这样的机关,真是出人意料。

    阿呆一时间童心大起,想看看四个蒲团同时压下会发生什么。就叉开四肢,撑在蒲团之上,只见水柱果然升高,刚刚可以饮用,就灌了几口,又将脸颊贴在泉水里,戏耍一番……。

    此时门环轻叩,一声呼唤传入耳中:“森源道长,饭菜好了,给您端进来么?”此时的阿呆心中暗叫糟糕,双手一滑,头脸上身顿时埋人池中,弄了个水花四溅,好不狼狈。

    阿呆慌忙起身,讪讪的望向门口。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小丫头,堪堪十二三岁,也作道姑打扮,生的是唇红齿白,面目如画,一笑两个小酒窝,甚是可爱。

    那石门刚刚忘了带上,自己这番怪异摸样,只看那小丫头手捧食盒低头耸肩的情形,定是被人家看了个满眼都是。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是在女子面前,就大出洋相,想装都来不及。

    那小丫头,平日里见得都是些老夫子,个个道貌岸然中规中矩的,上山五年来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好玩的事情,却哪里隐忍得住,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噗嗤笑了出来。阿呆自诩更丢人的事情都干过了,也就不再矜持,放声大笑起来。两个人这一笑,就无法停歇,刚刚想说几句正经话,必有一个先行笑场,直笑得眼泪也出来了方才停歇。

    山中寂寞,阿呆新来还无从体会,那小丫头可是积蓄良久,这一番开怀倒是浑身通泰,不觉间对这位新主人颇有好感。

    “笑也笑过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阿呆此时也没了生疏,脱口问道。“我叫林巧巧,师兄们都叫我巧儿”。

    “对了,森源道长,这饭菜快凉了,您赶紧吃吧。要不我再热热?”

    “巧儿,以后别叫我什么道长,汉阳城里都叫我阿呆,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也这么般叫我,我自会答应。快拿来,行了一路,可真是饿的狠了。”

    那巧儿,一边看着阿呆狼吞虎咽,一边还拿刚刚的事说笑:“你真的就叫阿呆么?可是真够呆的,刚刚那个可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金蟾吸水神功。嘻嘻……。”阿呆此时满嘴都被食物占满,勉强含糊道:“别瞎客气了,你就叫王八功就对了,还什么金蟾吸水,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吗”。

    那巧儿,看阿呆性子直爽,又不老城作伪,自又亲近几分。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巧儿意识到的时候,已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眼看时候不早,那巧儿麻利的收了碗筷,匆匆别过,出了阿呆的洞府。阿呆知道以后饮食起居都能看到她,心底也很高兴。关上石门,又金蟾吸水,咸鱼翻身的胡闹一回,方才收了心神,开始行功。

    从这巧儿口中,阿呆总算是弄清了点来龙去脉。原来,仙剑宗自立派以来,曾经好生兴旺,传说这山腹之中有条灵脉,修炼之人视若珍宝,每日采集其中精华对修真之人大有妙处。地台内涌出这道泉水,就是出自山腹之中,多少带些灵气,因此创派之初宗门花了无数力气,才有此番规模。但是如何采集、如何为修炼之人所用,那就是因人而异,各凭机缘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是这灵脉稀薄了,还是有些采集之法失传了,宗门修炼之人进境开始愈发缓慢,最近这二百余年,能突破初云五层巅峰之人越来越少。尽管此后的几代掌教和长老不断减低门槛、广纳门人,但从金丹洞中有所感悟的人才却依然凤毛麟角。

    最盛时内门弟子八百窟,现在人才凋零,若按上古门规只剩下区区72窟有人居住而已。每年中秋大考的前三甲者,早已名不副实,只是充数罢了,心法进境均达不到上古门规所定的标准。纵使进了金丹洞参悟一年,往往也一无所获,落得个入得宝山空手而归的下场。到了阿呆这一辈,掌教太玄真人已经年过花甲,硕果仅存的九位长老也都年过八旬,至于进境几何,却不是巧儿所能知道的了。此时此刻,在金丹洞内除了掌教和九位长老之外,就只有一十八位内门弟子。其他弟子进境无望,均派在外各司其职。

    话说这巧儿,乃是仙剑宗方圆百里内的庄户之女,每年均有一些七八岁的孩童被宗门选派进来,做些杂役之类的差事,除了月俸之外,宗门还对这些庄户给予一定庇佑,在门内也不禁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到了婚嫁年龄也不限制他们返乡成家,因此,附近的庄户对于子女被征召上山倒也无甚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