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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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妍细细看了看边韶面上神色,继续微微笑着,道:“不敢与小侯爷争锋。不过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我必须要见楚涵和元蔚。”

    杜妍态度坚决,边韶闻言拍了拍手,没有为难她,只应了声:“好。”

    而很快的,楚涵和元蔚就被带到了杜妍面前。楚涵一见杜妍的面,那眼里的怨毒几乎都要从里面喷出来。

    至于那名唤元蔚的女子,则是被人用软椅抬过来的。

    那一日杜妍那一箭,要了她小半条命。幸得边韶延请的太医医术精湛,忠奋侯府中各种珍稀药品一应不缺,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过她身子来得弱,养了这些日子,仍旧起不了身。

    此刻,她躺在软椅之上,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睁着一双布满忐忑的盈盈秀眼,极小心地望了杜妍一眼,尚来不及与杜妍目光交会,便忙不迭地垂下了眼帘。

    她应该是怕极了杜妍。

    低垂的睫羽一阵阵颤抖,瞧得人好不心怜。

    自己的心上人怕成这幅模样,又是为了自己才受了那一箭,楚涵见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怒向胆边生,又是在边韶府上,楚涵对着杜妍的胆气也长了几分,开口便是辱骂,“杜妍,你又想做什么?你这样的蛇蝎女,我绝不会娶你的,你最好死了那条心!”

    杜妍暗暗赞叹了下元蔚的好手段。

    楚涵往日在她面前,决计不敢有这样的胆量。要不然她与他之间的婚约,早就推翻了。

    不过这人就算多了胆气,人还是一样蠢。他凭什么以为,就他那副德性,自己会想要嫁他?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是这么说。

    杜妍嘴角噙笑,气定神闲地对上楚涵的气急败坏,“娶不娶我,由得你说了算?我不肯嫁,你想娶也没办法,可我若偏要嫁给你,你能奈我何?”

    “你、你无耻!”楚涵顿时气结。

    “你除了会骂我狠毒无耻,还有别的法子吗?”杜妍一笑以对,反唇讥问。“我且问,你能奈我何?”

    她的态度之嚣张,令楚涵恨之入骨。可她的确有嚣张的资本。自她入大理寺以来,参她之人不知凡几,女帝从来只是轻描淡写一笔抹过,从未重责过她。这般荣宠,满朝文武,几乎无人可比。

    楚涵不觉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边韶,隐隐有求助的意味。而边韶仍旧半躺在软椅之上,似乎未曾接收到楚涵的目光,只懒懒瞧着面前这一切。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先响起的,是极为意外的一道声音。

    怯生生娇滴滴,声音里还带着忐忑。可一字一句说来,别有一股坚韧。

    那是元蔚的声音。

    她终于敢抬起头来看向杜妍,即便眼神里仍然带着畏惧,脸色依然煞白如纸。

    “杜大人,您是人中龙凤,聪慧能干,相貌生得好,又深受圣上宠幸,你要什么样的姻缘都有。妾身蒲柳之姿,出身粗鄙,际遇可怜,独独阿涵怜我惜我。我今生别无所求,只求有幸伴在阿涵身边,即便是无名无分,为奴为婢也无所谓,但求杜大人成全。”

    元蔚一席话说得楚楚可怜,其间对楚涵的情意更堪比山高海深。楚涵听得一双眼都红了,扶着她肩膀的手臂也有些颤抖,他与她许诺,“阿蔚,不必求她,我不会让你无名无分跟着我的!”

    之后,楚涵抬起头怒视杜妍,眼中神采坚定万分,“杜妍,我要和你解除婚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辜负阿蔚!我要名正言顺地娶她!”

    楚涵一席话掷地有声。

    边韶微微眯了眼。

    元蔚泪落连珠子。

    杜妍的嘴角一点一点勾起。

    但在场诸人都还未说话,一道暴喝在门口响起。接着一道天青色身影如飓风般卷了进来,在楚涵面前站定,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楚彦博之前来过忠奋侯府上几次,都未能带走楚涵。

    大长公主和忠奋侯不在京中,忠奋侯府由边韶做主,边韶暗中站在楚涵一方,楚彦博也不敢直接带人在忠奋侯府上绑人。

    父亲教训儿子再是天经地义,可也没见谁赶在宫门前打儿子不是?

    他得给大长公主和忠奋侯留着脸,要不然人家不给他留的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可留着楚涵和元蔚在忠奋侯府上,这流言蜚语不定传多远,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大长公主和忠奋侯一回京,楚彦博立马就备了厚礼上门求见。先是感谢边韶救助楚涵的朋友之义,再是自罪教子不严,最后把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悲怅搬出来,终于打动了同为人父母的大长公主和忠奋侯。

    为着帮他劝劝楚涵,也约束下边韶,大长公主和忠奋侯亲自陪着楚彦博前来。

    没想到一到门口,就听见楚涵同杜妍叫嚣,道是死也要退婚,还要娶元蔚。

    这不管杜妍名声如何,她与楚涵毕竟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楚涵与人私奔已然德行有亏,这会还要退婚娶自己老爹将过门的小妾,这算个什么事?

    忠奋侯和大长公主对望一眼,神色都有点复杂,眼里也流露出不赞同。

    楚彦博风流了一辈子,最看得懂的就是别人的眼色,当即心里把楚涵骂了个狗血淋头,冲进门就开始教训楚涵。

    楚涵让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胸腔里一股胆气却从未有过的强横。他爹让他闭嘴,他偏不肯。他一手指向杜妍,声色俱厉,“你要我娶这毒妇,不如杀了我!”

    楚彦博心头一口老血冲上喉头,他已经不敢去看大长公主和忠奋侯的脸色,只恨不得当场打死了面前这蠢货。

    可这蠢货却是他亲生的。

    他心里顿时沧桑无比。

    就在楚彦博的手僵在半空之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众人皆循声看过去,却见杜妍笑眼盈盈,缓缓拍着手。

    她一边拍手,一边看向楚彦博,眼里的笑意让楚彦博后背一寒。

    “常听人说这情比金坚,今日倒是长了眼界。楚世伯,楚、杜两家乃是世交,没必要为了一桩婚事,毁了两家多年的交情。楚涵既不愿娶我,我也不会真将他往绝路上逼。我回去之后便会禀明父母,解除我与他之间的婚约。”

    “阿妍,是那混账东西糊涂,你待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杜妍摇摇头,笑着打断楚彦博的话,“强配的姻缘,还能美满不成?我愿意成全他们,世伯也不必对他们过度苛责。这情难自禁,也是没奈何的事。”

    楚彦博脸色一下子青幽幽的。

    情难自禁到自己老子房里,这还真是没奈何?

    旁边大长公主和忠奋侯眼睁睁看着,他们楚家的脸,算是丢了个干干净净。

    杜妍撂下退婚的话,又扫视了一眼房中众人。

    旁人还好,边韶却已从软榻之上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的一双眼光芒湛湛,似乎一直望进她心里,瞧见了她心中所想。而他那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勾出些戏谑的弧度,笑容里还透着股洞悉秘密的恶意。

    杜妍避过了边韶的视线。

    之后,她与大长公主和忠奋侯告了声叨扰,便先一步告辞而去。

    在她身后,大长公主望了望她的背影,与忠奋侯清声叹了句,“杜家这孩子,平素手段是狠了些。可她一个女儿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这份狠,怕是给逼出来的。今日我瞧她,倒是个能忍能退的性子,陛下宠信她,不无道理。”

    说罢,大长公主再瞅一眼旁边的楚涵和元蔚,微微摇了摇头。

    那份轻视虽不曾言语,但在场众人除了楚涵,只怕没有人瞧不出来。

    边韶面上笑容益深,眼里尽是被挑起了兴趣的光芒。

    在他面前一再耍手段,还反将他一军,楚涵太蠢固然是个原因,但杜妍……她且给他等着。

    大长公主和忠奋侯发了话,令楚彦博带楚涵和元蔚回府。

    楚涵这一次没法再拿边韶当挡箭牌,只能被楚彦博带了回去。

    比起此刻满心郁闷的楚彦博,楚涵虽然对回府后的管教有点心悸,但杜妍同意退婚一事,更让他看到了未来大道的万丈光芒。

    他终于甩脱了那毒妇。

    再一瞧怀中温柔乖巧的解语花,想想元蔚对他的深情与依恋,心头的喜悦激动甚至压过了心悸。

    是以一回到楚府,楚彦博还未来得及祭出家法,他就对着赶来的母亲方氏以及楚彦博道:“父亲、母亲,我和杜妍的婚约既然取消了,那我便要娶阿蔚为妻!”

    楚涵一句话气得楚彦博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问询匆匆赶来的方氏闻言脚下也打了个跌。待反应过来后,针一样的目光不是率先刺向儿子,而是刷刷刷扎向了儿子旁边一脸楚楚可怜的元蔚,以及把这小狐狸精带回府的罪魁祸首--楚彦博。

    且不用说楚家与杜家原本还有婚约,也不去管元蔚是不是楚彦博准备纳进门的第八房小妾,便是元蔚那点让人瞧不上的眼的家事,也不够给国子监祭酒当儿媳妇的。

    楚彦博平素自个风流,但大事上还拿捏得准,什么样的女人是夫人,什么样的女人当解语花,他心里门清。

    不料膝下这个独生子却混得厉害。

    旁边方氏目光沉冷,楚彦博心里也是乌云笼罩,他脸上的怒气一点点平歇下去,转而化作一股子近乎平静的阴沉。他冷冷扫了眼面前不知死活的楚彦博,还有楚彦博旁边原本令他心怜不已的元蔚,冷冷发了话。

    “来人,把大少爷关到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下人应声上前来,楚涵脸色剧变,“放开我!谁敢拽我!”

    可楚彦博一个眼色,那些下人便动了手。

    眼瞧着楚涵被拖了下去,楚彦博开始发落元蔚,“把她拉到柴房关着,药不必断,也不必给太好,接着寻人伢子来,把她发卖得远远的。”

    这一辈子都不能让楚涵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