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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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翰倒大底清楚沈家的用意,假使沈三公子的身体康复了,娶个门当户对的平妻后,唐玉珠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但若是对方没有好转,甚至一命呜呼,那就对不起了,被视为杀夫凶手的唐玉珠一辈子就是个守活寡的命。

    “大哥,请你帮忙看看都写了什么。”老唐头向唐大伯投去求助的目光。

    唐大伯叹了一口气,他有心想劝劝弟弟一家,还有什么好看的,摆明了就是火坑,但理智告诉他,说再多也没用,还都以为他是嫉妒,想挡弟弟家发达起来的路呢。

    “我就不献丑了。”他也就认识几个字,看不看得下来另说,弟弟一家的事儿还是少沾惹为妙,省得将来落埋怨。

    归根究底,终究是两家人,遂朝沈忠拱手道:“就一并劳烦沈管家吧。”

    沈忠略讶异地看了看他,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还有聪明人。

    “既然大家信得过沈某,在下就越俎代庖了。“沈忠展开契纸读道:“自即日起,唐氏玉珠与唐家无任何瓜葛,生老病死皆由沈家做主。”

    内容很短,几句话,但却与卖身为奴没什么差别。

    “不签行吗?我家珠儿嫁到沈家还不就是沈家的人。”房氏潜意识对好似卖身契的画押有些抵触。

    “三少奶奶可以不签。”沈忠淡淡地说道,但还没让房氏欢喜一会,就随即道:“老夫人吩咐,假使玉珠姑娘不画押,今儿就当没这回事。”说着,将契纸折好塞入怀里,手一扬,做出带人撤回的架势。

    咳,以退为进,现在就看老宅的人能不能绷住了。

    不过,估计够呛,从一开始,沈家就吃定了他们这户没钱没势力的农户,占住至高点,果然,还没等唐文翰前前后后想周全,就听见他小姑略带焦急地说道:“等等,我签。”

    “三少奶奶果然深明大义。”沈忠毫无诚意地递过去一顶高帽。

    事到如今,她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没见过孙猴子能逃出如来佛的五指山的。

    沈忠满意地将新鲜出炉画押好的契纸收好,打了个手势,唢呐就热热闹闹地吹起来了:“三少奶奶,这是绣娘新赶制的嫁衣,你去换好,时辰不早了,咱得尽快上路,否则误了良辰吉日谁都吃罪不起。”

    “唉呀妈呀,不是我眼花吧,那料子莫不是锦缎的?”

    “水清家的,你没看错,的确是缎子的,上次路过织锦纺隐约听见那儿的伙计介绍,好像要一两银子一尺呢。”

    “一两银子一尺?真以为是金子做的啊。”单单嫁衣就值十来两,一下子震慑住了众人,可以说,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倾家荡产也买不起这套嫁衣,一时间,大小媳妇的视线都火热不已。

    “沈家果然名不虚传。”

    “玉珠算是掉进福窝了,我就说啦,打小看她就通身气派,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福气。”

    “那老宅这边不是要起来了,我看玉珠也不像是那种不帮衬娘家的白眼狼。”几乎所有人潜意识里都忘记了契纸的内容,作为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就是从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他们穷家百姓的享受不尽了。

    “可惜二房了,要是晚点分家就好了,哎,没发财的命啊。”

    “可不是。”一时间,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唐文翰一家。

    呃,好吧,又被人同情了,不过确实是挺令人羡慕的,特别是自家还有两位将来也会嫁人的姐姐,先将它作为目标吧,他一定要让她们风风光光出嫁,不仅面子有,里子也要有。

    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的嫁衣,转移了唐玉珠的视线,她想,就为了这套嫁衣,之前做出的决定就是值得的。

    土坡村有史以来最风光的新嫁娘被她刷新了,压了那唐明珍何止一头?以后她将会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换了新嫁衣,披上红盖头的唐玉珠,在唐大柱的搀扶下,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骄傲得犹如一只小孔雀,此时的她绝对有条件骄傲,也许,这是她一生最风光的时刻。

    此时,沈府里有着这样的对话。

    “老夫人,下人来报,三少爷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一位衣着富贵,半眯着眼,斜靠在官帽椅上闭目养神的妇人正闲闲地听着仆从打扮的老妪说话。

    “冲喜的马上到了,靖儿一定会好起来。”

    “要万一。。。?”老妪小心翼翼地问道。

    “万一,呵呵。”被称为老夫人的眼中厉光一闪:“批命的不是说她确实有旺夫运吗,要是我的靖儿有个好歹,这等克夫的就青衣古佛一辈子为靖儿祈福吧。”

    “是。”

    看着大红轿子远远离开,众人久久不愿散去,养闺女当如唐玉珠啊。

    与众人不一样,武氏的心思却落在银子上,五十两哎,说什么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吧。

    房氏这会心情糟糕透顶,千娇万宠养大的老闺女就这样离开身边了,正恹恹地准备回房将银子藏好,余光瞟见大儿媳贪婪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看什么看。”

    “娘,我娘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能不能将银子先借给他们周转一下。”武氏不敢大明大样地要银子,措辞很委婉地用了‘借’这个字眼,期期艾艾地说道。

    “哎呦喂,大家评评理,哪有这样的儿媳妇啊,尽想着从婆家挖好处补贴娘家,我们唐家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娶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啊。”房氏一把坐在地上哀嚎道:“啊,我的好珠儿啊,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敢爬到老娘头上了。”说得唐玉珠好像不是出门子而是香消玉殒了一般。

    见搬出了唐玉珠,武氏哪还敢得罪有闺女撑腰的房氏啊:“婆婆,我只是想将银子借来周转一下而已。”

    “借,你说得倒轻松。”房氏大吼道:“用的不还是咱大柱的银钱,有本事将自个儿的嫁妆拿出来。否则再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一定让他休了你这个光打鸣不下蛋的母鸡不可。”

    五十两是房氏最后的棺材本了,不谈大儿媳,就是加上小儿媳,也不可能从她手上掏出去一个铜子儿,也不知道她的珠儿拜堂了没有,匆匆忙忙连嫁妆都没置办,只将二十几两的碎银子和原本属于二房的五亩地契纸给了她。

    武氏哪还敢接话茬,娘家倒了,仅剩的十几两嫁妆是她唯一的资本,要是真连最后的倚仗都没有了,日子简直不敢想象,说什么她都不敢赌的。

    心中安定下来的景氏几人,回家一路上都面带笑容。

    次日,景氏如约带唐文翰到县城采办笔墨纸砚,又一次为了省一文钱车钱而背着他徒步走了三小时。

    唐文翰不是第一次来县城,但每一次古色古香的街景都明明白白提醒他,这是真真正正的生活,不是通关副本更不是游戏中的npc。

    他目前最大的活动范围仅限浏阳县县城,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自然没对比此地是繁华还是落后,但看仅仅两条街道以及稀稀落落的店铺,估计这地方也不是啥富裕的县。

    他们停在笔墨阁的门口,这是县城唯一出售笔墨纸砚的地方,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自信,无一不昭示着读书人或家有读书郎的身份。

    “客官需要什么?”一伙计见景氏两人,连忙上前来招呼。

    “想买些笔墨纸砚给儿子启蒙使用。”

    “夫人好福气,贵公子钟毓灵秀,一看就是读书的好苗子。”伙计的奉承话不要钱地往外冒,景氏和唐文翰通身布衣打扮,一瞧就是农户,哪来的夫人公子?但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真心诚意,一点不促狭。

    “那是,他师傅也这么说。”景氏语带自豪,想起强叔夸翰哥儿的话,真有点好奇他嘴里的徒弟和自个儿儿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她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师傅?是夫子吧,伙计有些疑惑,估计了下母子二人的消费能力,热心地介绍道:“一般启蒙用不上太好的纸张,你看这种怎么样,二十文一刀。”

    唐文翰目测了下,一刀大概二十来张,每张都是半米见方,回去要用刀子裁开。

    不过这也太贵了,这点纸能用多久,就二十文,跟抢劫有什么区别啊?抢劫也没这么快的。

    担心景氏抹不开面儿,他糯糯地开口:“有比这更便宜些的吗?

    小孩子白白净净一点不认生,两眼透着些许灵动,是个机灵的,伙计也是心生喜爱,善意地笑笑:“角落里有些虫蛀的,只要十五文一刀。”

    唐文翰也不怕丑,上前翻了翻,不过是有些小虫眼,对他而言,一点不影响使用,连忙跟景氏说就要这种,弄得景氏眼眶又有些湿润,要是家里稍微宽裕点,孩子也用不着为了省五文钱,抢着要买这种剔除出来的纸张啊。